如今的蒋能杰,是两个儿子的父亲,也是在自己成为父亲之后,才能体会当年父亲看待自己拍纪录片的复杂心情。
相较于毕业之后就努力找工作要在城市里站稳脚跟的同龄人,蒋能杰毕业之后,几乎抛弃了工业设计的专业内容,满脑子想的就是“我要拍片”,当“撤点并校”的消息传来,为了攒钱买机器这唯一目标工作的他,强烈感受到:机会来了!等不到自己凑齐买机器的八千块,跟妹妹借了钱,拖上做摄影的堂哥,辞职回家就开始了自己的拍摄之路,不知道如何跟家人解释,也不知道该解释什么,那时候的他,是家里一个微妙的存在—— 父亲不明白儿子脑子里在想什么,没有好脸色是肯定的,不管不问,非常失望;他很听话,农忙时努力帮忙干活,其他的时间都扑在学校,甚至去学校里给孩子们代课,没有其他经济来源,甚至手机坏了都不能买新的,母亲实在看不下去塞过来几百块钱,去换个手机,买身衣服,你看看你这个样子,难怪没有姑娘看得上你。
直到《村小的孩子》获奖,市里、镇上各种表彰,不善言辞的父亲才彻底明白儿子在做什么。如今走出门被各种介绍“导演蒋能杰的父亲”,他也是低头笑笑,笑而不语,回来叮嘱儿子:还要好好努力。
现在的你如何看待父亲当年的不支持?
我觉得自己很幸运,是的,父母没有支持,但是也没有反对呀!我才有时间任性,去做这些想做的事。他们的担心可以理解,毕竟不知道做这个有没有出路,不过要反对,我也会坚持,很幸运我的坚持得到了认可,走对了自己的路。
家人的态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
他们都是思想传统的长辈,结婚生子在他们看来是头等大事,所以当他们看见我有一个漂亮贤惠又懂事的女朋友的时候,就放心啦!说来还要感谢我现在的太太,有她在身边,回家都不用再埋头干活儿以抵消“没有地位”。现在事业上了正轨,有了孙子,父母也比较开心。
许多人说蒋能杰执拗,这认准了一件事就要努力去完成的性格,大约从他初中时候就形成了。当同龄人在成群玩闹,蒋能杰受到舅舅的影响,最愉悦的事情就是等到周末,终于可以花两块钱去买一本旧书,从《小说月报》到《十月文艺》,窝在房里认真阅读。大学时同龄人开始谈恋爱、参加社团活动,他也是一副独行侠的姿态,抱着电脑看电影,看纪录片,探索自己感兴趣的这个世界——“我到现在都记得,学校图书馆二楼靠近窗户的那个书架,放的都是电影相关的书籍,我基本都看完了”,同宿舍的同学大多借过他借阅证,因为“一人才让借三本,不够看”。
似乎一直活在自己思想世界里的蒋能杰,在又一次为剪片子攒钱的过程中,参加了北京宋庄举办的中国纪录片交流周,关于克拉玛依大火,关于文革系列问题的记录,让“寂寞”的蒋能杰受到鼓励,开阔眼界之后的他决心要拍出更好的纪录片,这才有了处女座《路》,之后声名大噪的《村小的孩子》。谈到为什么后续还在关注留守儿童的时候,他朴实地说,因为问题没有解决,因为我关注的这件事还没有画上句号,还不够深入。
也正因为这种看似固执的坚持,初中同学几次三番撮合,将自己的妹妹介绍给他,才有了蒋能杰如今幸福的婚姻:“我们家老大叫周周,因为我跟他母亲认识一周年才谈恋爱,谈恋爱一周年才结婚,结婚一周年他出生。”
如果说以往的蒋能杰,是为纪录片而生,现在的他想为家庭而生。为人父母,都希望能够给子女创造更好的生长环境,那么多去往城市,也源于乡村教育资源、医疗条件比较差。在大时代背景中,渺小的个体只能尽力,于是一些人选择默默承受,一些人选择背井离乡。2017年底,为了能让周周得到更好的教育,蒋能杰把家、工作室都搬到广州,给予一个父亲可以承担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