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少年陡然生磨难 顽强挣扎受锤炼

书名:青春恋 作者:沈世林 字数:215862 更新时间:2020-09-04

  白天,小秋石四处寻找蝗虫、竹笋虫、麻根、鹅儿草、野牛菜、观音土充饥;夜晚睡在破庙里则满身摸虱子、抓痒,抓得遍体伤痕累累,衣裤和皮肤上到处血迹斑斑。黑暗中,庙外四周茂密树林中的野兽嗥叫,庙中大殿上供奉的那些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的神像在脑海中的浮现,常常令小秋石毛骨悚然。

  小秋石失学了。

  在“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的火热照耀下,在轰轰烈烈的“超英赶美”热潮中,在“一天等于 20 年,赶上英国用不了 15 年”的口号激励下,年轻男女上ft炼钢铁,老弱病残留村搞农业。

  小秋石的家庭解体了。父母为了积极响应党的号召,都上ft大炼钢铁去了,而将三岁多的妹妹秋榴,寄托在了住在大ft深处、离他们工作地点不远的姨妈家。小秋石被迫中断了初小读书生涯,留在家中照顾瘫痪了的爷爷和瞎眼的奶奶。

  农村在推行“组织军事化、行动战斗化、生活集体化”的氛围中,村(那时叫大队)长一律佩戴少先队大队干部的“三红杠”臂章,被称为“连长”,生产队长佩戴少先队中队长“两红杠”臂章,被称为“排长”,生产队下面的作业组长佩戴少先队小队长“一红杠”臂章,被称为“班长”。

  小秋石所在的连,连长是“麻子”,排长(并兼任公共食堂管理员)是“独眼龙”,班长是“癞子。”这些戴上新鲜玩意的农村基层文盲干部,一个个耀武扬威,趾高气扬,什么都是命令!特别是那些品质恶劣的干部,更是如狼似虎,为非作歹,欺压群众,以寻衅打骂群众为乐!他们白天四处指手画脚,监督群众劳动;夜晚则用开批斗会的方式,毒打折磨他们白天看不顺眼的群众。群众稍有不从,轻则拳打脚踢,重则捆绑批斗,不给饭吃。一个叫杜开菊的中年妇女,因饿极了,劳动时悄悄在裤裆中藏了两根生红苕,被人发现,当众被“麻子连长”将其上身剥得精光,

  并将她上身的衣服,撕成布条做绳子,反剪手臂,将其赤身裸体捆绑在劳动现场的树干上,晒太阳示众。因又饿又晒,那妇女不到一天便昏死过去,后被人抬回家,卧床半月有余,方保住性命。大人尚且如此,作为小孩又无大人呵护的小秋石,任人欺凌侮辱就是常事了。一次,“癞子班长”叫小秋石晚饭后去跟劳动的大人照火把,当晚小秋石到劳动地点一看,一个小孩都没有,小秋石问:“怎么只有我一个细娃儿?”“癞子班长”眼一瞪,吼道:“你一个细娃儿又怎样?只要你一个细娃儿。”倔强的小秋石争辩说:“不合理!”“癞子班长”当即吼道:“你再哆嗦,老子把你提起扔到悬崖下去!”吓得小秋石再也没敢吭声。

  在所谓“吃饭不要钱,按月发工资”的口号下,农民实行军事化管理,出工收工整齐列队,立正稍息数要报对;左右后转天天训练,兵团作战遍野漫ft;男女老少齐上阵,昼夜不分大跃进。分散居住的单家独户,全部搬进人口多的大院内,实行男女分类集体食宿,原有的房屋全部拆除了,房屋材料被公共食堂砸烂后,或加夜工照明、或当做柴火煮饭烧了。

  独眼龙排长对小秋石瘫痪了的爷爷和瞎眼的奶奶,十分厌恶,不让居住在集体大院内,将小秋石和爷爷奶奶,都安置在二郎神庙里。学校搬迁了,空旷的神庙内只住着老小三人。每日三餐,小秋石都要到一里多路的公共食堂去,为爷爷奶奶提回食堂供给的饭菜。他除了每天要料理爷爷奶奶的生活起居外,还要到生产队去参加劳动。否则,公共食堂是不准吃饭的。秋石有晚就是因为太疲倦而睡着了,忘了去给加夜工的大人们打火把照明,第二天就被“独眼龙排长”莫名其妙地当众强行夺下了饭碗而挨了饿,那天,小秋石伤心地大哭了一场。须知小秋石过去在家里,不管犯了再大的错,父母都从来不会夺他的饭碗啊!

  不久,公共食堂断炊了,瘫痪了的爷爷因营养不良得浮肿病去世了,瞎眼的奶奶实在忍受不了饥饿的折磨,便请人带她进深ft寻儿子找吃的去了,两年后,也死在了儿子工作的深ft中。全家丢下八、九岁的小秋石,孤零零地独自住在树木阴森、空旷恐惧的二郎破庙内。

  白天,小秋石四处寻找蝗虫、竹笋虫、麻根、鹅儿草、野牛菜、观音土充饥;夜晚,睡在破庙里则满身摸虱子、抓痒,抓得遍体伤痕累累,衣裤和皮肤上到处血迹斑斑。黑暗中,庙外四周茂密树林中的野兽嗥叫,庙中大殿上供奉的那些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的神像在脑海中的浮现,常常令小秋石毛骨悚然。特别是老鼠在屋内啃木柜时的猖獗,每晚发出的“砰、砰”声,更是使小秋石心惊肉跳,击打器物发出的声响根本吓不跑它,逼得睡梦中的小秋石每晚不得不几次起床来驱赶它们。木柜板壁,被老鼠啃出的大洞,小秋石不知堵塞了多少次!但第一天堵上,第二天又

  被可恶的老鼠咬开。有晚半夜里,被老鼠啃柜声惊醒的小秋石,悄悄起床,蹑手蹑脚地来到柜前,轻轻将小手伸进被老鼠啃开的木柜板壁洞内去摸,谁知一只大老鼠,猛地从柜洞中强行冲出,差点钻进小秋石的衣袖中,把小秋石着实吓出了一身冷汗,从此再也不敢用手去摸老鼠了。柜中的衣裤及旧棉絮已被老鼠咬得粉碎,可那里面还珍藏着小秋石心爱的红领巾。小秋石向往学校,想念艾馨老师,他好想读书,红领巾成了他唯一的寄托。但小秋石哪里知道,艾馨老师早在他初小中断学业后,就因为特别优秀被调进城里去了。再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又听人说她被打成了右派,那是后话了。

  夏天的一个深夜,小秋石正在庙门前黄葛树下搁置的一个小簸箕内乘凉,朦胧中听得有人拄着拐杖向自己走来,抬头望了一下,惨淡月光照射下的黄葛树阴影中,一个白色人影的“砰、砰”拐杖落地声,正朝自己睡的方向靠近,小秋石大喊一声:

  “是哪个?”对方没有回应。因庙门前偶尔会有人路过,个别路人对别人询问也懒得搭理,而小秋石在父亲的影响下,从小不信鬼神,故没在意。谁知白影来到簸箕前,

  “砰、砰”的拐杖落地声戛然而止,小秋石睁开模糊的眼睛一看,在惨白色的月光照射下,一具赤身裸体、面目狰狞的灰白色骷髅,正佝偻身躯将脖子向自己伸来,小秋石吓得惊叫一声,求生的本能,竟使他像弹簧似地翻身一跃而起,提起小簸箕,拔腿就逃。他三步并作两步,迅速登上十几级台阶,逃到睡在大殿内的跛脚篾匠李师傅身边,浑身颤抖地紧紧抱住李篾匠说:“李爷爷,李爷爷,鬼来了,鬼来了!”熟睡中的李篾匠一听,赶忙翻身坐起,从身旁迅速拿起一根粗拐杖,厉声喝道:“是哪个?”瘦骨伶仃的白影仍不回声,“砰、砰”的拐杖落地声,竟沿着十几级的台阶,一路响了上来。李篾匠连续大吼三声:“是哪个?”对方毫不搭理。小秋石惊恐万分,他紧紧抱住李篾匠不松手,嘴里不停地说:“真的是鬼来了,真的是鬼来了!”浑身颤抖不停。眼见白色的魔影,直接向自己的睡处奔来,李篾匠的心也虚了!“妈的,是哪个?”颤抖如雷的吼声,高悬挥舞的粗拐杖,迫使对方终于开口了:“狗日的,开会开这么久,真不是人搞的!”这不是前些年在这庙中行医的老中医陈泰吗,深更半夜他到这里来干什么?李篾匠让他坐下来。他告诉李篾匠:在公社医院开会,回邻近大队的诊所路过这里,想看看在这里独自生活的小秋石到底怎样了?他刚才不回答小秋石的询问,是有意识地想测试一下小秋石的胆量。李篾匠告诫他:你是医师,几十岁的人了,娃儿这么小,哪经得住你这样的吓法,万一把娃儿吓癫了怎么办?这不要了他的命吗?你来关心他是好事,但不应该采用这样的方式吓唬娃儿,幸好我这几天在这里帮集体做篾活,否则今晚你非把娃儿吓癫不可!

  这李篾匠是四川通(江)南(江)巴(中)人,红四方面军创建川陕鄂豫根据地时,

  大巴ft掀起了红色风暴,李篾匠受敌人“共产共妻”的恶意宣传,逃到了二郎ft丘居住下来。他身强力壮,为人正直,不信鬼神,胆量也大,爱帮助人,大家都喜欢他,可惜他的一只腿落下了残疾。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分了田地,参加了互助组、农业生产合作社,当了人民公社社员。他同情小秋石,鼓励小秋石什么都别怕,但在大家都自身难保的环境下,他也爱莫能助。不久,他就离开了小秋石,回原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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