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村民们把爷爷的遗体从村后云杉林中抬回家时,陈玉良只看了一眼,眼泪都没有流出来便疯了似的大叫“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抬人的两个村民同样感到不可思议,隐龙村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五百年,风调雨顺,村泰民安,平时村民打个架都是稀奇事,何曾见过这种暴毙而亡的。
不一会儿,村里的三位长者陆续进了院子。简单的安慰一番后,三人站在陈玉良爷爷遗体伤口一侧仔细查看。
相较于有人去世,他们更关心伤口的由来。
“这伤口看起来像是畜生咬的。”最先开口的是这隐龙村的村长,一身青衫,约莫六十岁,皮肤红润,声音稍显中气不足。
“不会吧。”村长左侧的人下意识的出言反驳。他是这一任隐龙村执笔,负责记录村中大事小情,所以他最清楚,村后云杉林确实偶有虎豹出没,不过与村民遭遇后逃的比村民还快。
村长右侧站着的人看起来比村长和执笔年轻些,身体也更壮实,一身白坎肩,庄稼把式十足。他没有急着发表意见,而是慢慢蹲下仔细查看伤口,纵是料理了二十年村中白事,近看脖子上的伤口依然忍不住狠狠皱眉。
用手指在伤口上来回拨弄几下后,白坎肩将粘上血的手指在地上抹了两下,表情凝重的说道:“是畜生咬的,咬住后有过一番撕扯。”
村长又看了一眼后,退后两步对着白坎肩说道“赵先生,那就麻烦你帮着料理下后事。我得马上去龙神庙向祭司大人汇报此事,再安排人到林子口做警示牌子,这段时间大家就别再上山打山货了。”
村长走后,赵先生与陈玉良商量,暴毙而亡宜尽快入土为安,有人帮着拿主意陈玉良也就不做异议。
陈玉良爷爷当天便入土下葬。
本来村中有人去世都葬在村后云杉林深处,可出了这事,也只能葬在村前隐龙溪对面雪山脚下。
事情料理完,陈玉良回家躺在床上才有余力琢磨点事。
隐龙村历来风调雨顺,种下去的庄稼几乎不用担心收成问题。隐龙溪对面草甸上家里的五只羊也已经长大,今年的肉是不缺的,只是有两只羊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估摸着再有十来天就会产仔。这是个大事,老天爷再眷顾隐龙村也不会关照到隐龙村养的牲畜产仔上去,这事是需要找村长安排人帮忙的。不过问题也不大,只需要后面宰羊时给帮忙接生的人两三斤羊肉,再送点羊下水就可以了。
虽然村长和赵先生已经有了定论,陈玉良此时依然在想爷爷的死因。
村里执笔记载的那些卷宗他没看过。当然,堆成小山一样的册子给陈玉良他也看不懂,在隐龙村生存,识字不是必须的。不过陈玉良十六年人生经验清楚的告诉他,爷爷的死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隐龙村的人不少,每年去世的没有一百也有八九十,九成以上的人都是身体突然虚弱,卧床数日后安详离世。几乎没听说暴毙而亡的。被人或凶兽攻击致死的更是闻所未闻。
极少数因疾病而亡者,临终前往往痛不欲生,据龙神庙的祭司讲,他们都是生前不够虔诚,没有得到龙神大人的庇佑,活着遭罪,死后也很难投生个好人家。
隐龙村后的云杉林树大、林密,却并不危险,陈玉良从小就经常去。
小时候跟着爷爷去,十二三岁几个小伙伴约着一起去,去年的时候就敢一个人进林子了。
云杉林很安全。至少今天之前是很安全的,不仅安全,紧靠村后的那片缓坡林地简直就是隐龙村的第二牧场,林子里有黄蘑菇、鸡枞菌、钻叶紫苑还有小孩子最喜欢的蓝莓。夏季的时候,猎户带上工具还能在林子里捕些野兔,飞鸟之类的野味。
至于虎豹之类的凶兽陈玉良没见过,只听说过,描述的也很模糊,因为远远的见到人就跑远了。没什么机会近距离接触。
陈玉良仔细回忆了最近几次进云杉林的情况,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出什么特别的状况。
如果非要说异常就是前几日和隔壁邻居王西木一同去林子里,发现了一小片刚成熟的蓝莓,王西木帮着摘了许久居然一颗都没要。这可是村里小孩子最喜欢的东西。
村里大人们的纠纷倒有一小半是采摘蓝莓引起的。衣食无忧的生活,多弄点蓝莓回家让孩子高兴就成为大人们很看重的事。
这事让陈玉良连续两日见到王西木都有点不好意思。
越是想不到线索,脑子里越是不断浮现云杉林里的情况。就这样,脑袋里的景象开始模糊,不知不觉中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