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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斗场的处刑

书名:斯图亚特之龙 作者:前置 字数:384919 更新时间:2020-04-03

  斯图亚特首都,科隆。

  郊外、庄园、某栋房子里。

  房间里静悄悄的。本来看起来肃穆的房间,却因为某个人而让这里的整体气氛变得非常滑稽:一个脑袋仿佛没了支撑的向日葵花盘那样、宛如一滩烂泥一般随意地摊在看起来就颇为昂贵的书桌上。

  好累。

  房间里的这个贵族正在思考着什么。

  歌德·约翰·浮士德·艾尔。

  冗长的名字代表着某些很麻烦的东西:开国皇帝的右手、屠龙者、冒险家、帝国统帅……当然,到这一代,连歌德艾尔自己都不认为自己有多厉害。

  他正在思考几天前皇帝陛下说的一些话。

  将带给整个国家的大礼物——所以说是什么礼物呢?

  揉了揉鼻子,扭头看了看庄园外,穿过远处广袤的森林——那里是科隆城皇宫的最高的高塔:所谓未婚妻所居住的地方。当然,既然是所谓,因为只是在整个家族被魔王带领的成群恶魔毁灭之后,才听皇帝这么提起来的。

  ——就算就这么一回事吧。

  “沃尔夫冈老爹还这是厉害。”

  不过还是死了嘛,三年前。

  歌德艾尔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所以说最伟大的礼物是什么呢?他最终还是放弃了思考,面向科隆城所在的地方开始发呆。

  一直到门被轻轻的推开: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提前出发吧,老爷。”

  “克里斯蒂娜,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老爷——我才十五岁。”

  “明白了,老爷。”

  ……

  科隆城内的弗克兰法学院,一所历史悠久的学院——虽然在“谁是大陆历史最悠久的魔法学院”这点上和另外的学院争论不休,但是“本学院历史悠久,童叟无欺”这招牌的可信程度还是可以肯定的。先不说到底历史、野史、小说、民俗笑话、睡前幼儿歌曲上有什么记载,单单只看有不少大贵族和皇室成员在这里就读来看,就可见一斑了——当然,不能排除这些贵族“只买贵的不买对的”的糟糕的“光荣”传统。

  “贵族,是生来脑袋就被门给夹了的人们的统称:他们总在奇怪的地方计较。”没有人更能比大路上的吟游诗人更能概括贵族们的特征了。同样属于脑袋被门夹了的族群的一员的歌德艾尔,就读于此,只不过,住在城外的他,这一早在女仆的催促下,极不情愿地从家里出来。

  ——咔咔咔。

  自己赶马车的贵族是不多见的,虽然这里就能看到一个——歌德艾尔正在赶路。没错,自己赶车:他手拿着皮鞭无比熟练地轻轻抽打着那匹老马边上的车框,而身边坐着的他自己唯一的女仆:克里斯蒂娜——这位明明和自己一样大但是据说却比自己进入家族还要久的年轻人。

  前方是一座可以升起的吊桥,吊桥边上,是一艘看起来不伦不类的超大商船,而负责提起吊桥的士兵正催促那些行人赶快通过。

  一旁站岗的士兵习以为常地对着正赶着马车的他欠了欠身。

  “今天士兵还真是多呢。”在看着路两旁仿佛雪松一样站得笔挺的士兵,强忍着没有打出哈欠的歌德艾尔在自己都无意识的情况下毫无顾忌地抓了抓下巴。

  明天就是“庆典”,皇帝陛下所说的献给大陆“礼物”的日子。为了防止被堵在城外错过庆典,所以还是早一天进城的好——至少克里斯蒂娜就是这么说的。

  “所以这艘大船也是趁着明天之前赶紧开进来吗?”歌德艾尔扭头看了看那艘大得不合规格的巨型船只。

  听到这句话的守卫稍微苦笑:“可能吧——毕竟这个大家伙笨拙的像一个上了岸的鸭子。要不是这艘大船的可爱雇主交了一大笔管理金,我肯定管理港口的大商人不会放它进来。”

  “哈哈哈,是挺笨的,这艘大船!”歌德艾尔脑袋抬得老高,附和着这个守卫的意见。不过此刻从船首探出来一个裹着头巾的人的大脑袋,对着他做了一个“杀了你哦”的手势。

  看样子是船主对自己这句话很不满。

  咳!

  他干笑了一声,接着为了缓解尴尬一样低头掏出吊坠,吊坠上,是自己的养父的画像:和自己一样,金发碧眼。

  “三年了呢。”不小心自言自语起来了。

  “没错,达劳斯老师的脑袋也在这三年间更秃了。”身边的克里斯蒂娜若有所思的撅了撅嘴。

  是的,歌德艾尔当然知道身为副校长的达劳斯导师变秃的原因之一:大概是为了掩盖他自己身为大贵族但是没有办法使用魔法的事情。

  贵族都是能使用魔法的——所以他本身并不是贵族。即使是传说中有着和初代勇者类似的“金发碧眼”的血统,可是稀薄的魔法亲和力还是说明了一切:即使用尽全力也只能导致魔法失败而引起一些小小的爆炸而已——至多只会造成身边的人露出因困扰而露出皱眉的表情的那种。

  虽然这么想着,不过歌德艾尔更愿意相信达劳斯教授秃顶的原因是被他养的那只天天惹事的猫给挠的——人总是喜欢把自己身上的错误推到其他事物的身上的不是吗?真是一种奇怪的自我保护机制。啊,人这种生物还真是——当然,达劳斯老师一天到晚在身边带着的那只猫也一定是这样的。

  但是终归没有说出这句话——因为即使是歌德艾尔也不敢肯定教授收养的那只被叫做“炸毛”的猫什么时候会忽然出现、并且在出言不逊的自己的脸上留下几道抓痕。

  如果那只淡金色的大毛球在通人性方面改变一下关注点就好了。

  “咕噜咕噜咕噜”

  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身边的小女仆克里斯蒂娜的膝盖上,某个大毛团正惬意地酣睡着。接着,出于一种对于自身安全的考虑,他转身寻找某样自己一直很抗拒的东西。

  “您在找什么?”

  “魔杖。”

  “?”

  “我要把这只猫炸飞。”极为冷静地说着不冷静的话。

  “!”

  “我知道我没办法使用魔法。”

  “那……”

  “稀薄血脉的施法失败不是会引发爆炸吗?所以就用那股力量把这家伙炸飞就好了,绝对不会波及到你的。”歌德艾尔拿出了几乎没有使用过的魔杖,但是一想到前一阵子莫名强大爆炸的威力也迟疑了一下,接着问身边抚摸着大猫的克里斯蒂娜,“对了,我上次在教室使用魔法失败引发爆炸之后,达劳斯是用什么搪塞过去的来着?他说那个魔法叫做什么?”

  “Fluur爆炸。”克里斯蒂娜歪着脑袋回忆着曾经教授在考古学课上讲述的研究成果。

  Fluur?那是什么的来着……

  歌德艾尔真的想不起来了。

  “我记得好像是他研究的古代语言的单词。”克里斯蒂娜一点也不怕这只随时都可能炸毛的猫一样,反而缓缓地抚摸着这家伙的毛发。

  “你记得是什么意思吗?”

  “好像是粉尘的意思?”

  “粉尘……爆炸——那是什么?”

  “好像是一种强大的古代魔法,据说非贵族都可以使用。不过就借口来说,我感觉实在有些站不住脚。”

  好吧,平民都能使用的魔法——古代的世界真是疯狂。

  “那么那一次出现大爆炸的真正原因达劳斯调查出来了吗?”

  “不,一直是一个谜:按照正常来看您释放的魔法元素太少完全不可能导致那种程度的爆炸的。”

  还是不知道原因吗?歌德艾尔终于还是放弃了强行释放魔法的打算,而是改为小心翼翼地用魔杖戳了戳那金黄色的大猫……

  “喵!!!!?”

  被戳到了肋骨的猫咪瞬间炸了毛,浑身的毛发战栗起来像极了小丑装饰在帽子上的可笑大棉球。接着这只猫忽然一个巴掌将歌德艾尔的魔杖拍在了车轮底下。

  ——啪啦。

  随着马车的轱辘和落在地面的魔杖的亲密接触,车上的歌德艾尔只听见仿佛树枝断裂的声音。

  啧。

  歌德艾尔撇了撇嘴:平民也能使用魔法或许也不坏——至少如果那样的话现在自己说不定已经把这只老猫赶下车了。

  啊,真是。

  他只得重新把缰绳握在手里挥动了起来——驾!加快了速度的马车变得颠簸,就像是故意和这只准备晒太阳同时瞌睡一番的老猫作对一样。

  喵?

  克里斯蒂娜膝盖上的猫“炸毛”不满地抬起脑袋。

  哼。

  歌德艾尔怄气一般和这只性格恶劣的生物对视。

  “老爷,城门到了,需要减速了,不然……”

  “好的,我知道。”歌德艾尔拉了拉老马的缰绳。

  抬头——科隆高高的城门就在眼前,而门后面就是一条长长的、昏暗的通道。不管来几次都是一样的感觉:仿佛一通过通道就进到什么大怪物的胃袋里一样。

  ——呕。

  歌德艾尔忍住了不适感。

  “喵!”此刻克里斯蒂娜的猫也在城门前急匆匆的跳下来,一瞬间消失在城外的灌木丛中。

  真是野惯了的家伙。虽然不知道待会树林里的哪种生物会因为这个和狮子老虎都是亲戚的家伙的出现而首当其冲,不过这只叫做“炸毛”的猫咪没有针对他自己实在是太好了。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自己还是不去担忧的好——除非真的涉及到自己的原则问题。

  对,就是这样,自身第一。

  歌德艾尔怀着变好的心情向着城门的士兵挥了挥手。

  咔咔咔。

  赶着马车进入城门,通过城墙的长长廊道,在重新接触到另一侧的光景之后——看起来这里所有东西展现在这么长时间一切都没有变化:白色的石头路面,广场上开国皇帝和他的四人小队的雕像……唯一变的只有越来越繁荣的市场、越来越热闹的角斗场。

  找一间旅店住下吧。

  视野停留在一家似乎是新开张的旅店上。

  “今天就在这里住下了吗?”克里斯蒂娜问。

  嗯,当然。

  歌德艾尔跳下车,搬下轮椅,把克里斯蒂娜抱下来,不过却一直在向着旅店里张望。

  里面好像有什么声音。

  吟游诗人?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原本慢吞吞的动作忽然利索了。

  “怎么了,老爷?”克里斯蒂娜看着露出笑容的歌德艾尔。

  “听!《浮斯德》·第二幕·第一章·第一节:魔王手下的大恶魔长受到天使审判的章节。”

  “您说什么?”

  “里面一定有一位吟游诗人正在讲故事。”急切地把缰绳交给门口的伙计,这个一直喜欢吟游诗人表演的贵族就推着一脸茫然的克里斯蒂娜和轮椅,冲进去了——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

  然而进去之后,除了一个坐在酒桌前看似正在喝酒的修女以外,并没有什么吟游诗人?

  “请问刚刚这里有吟游诗人来过吗?”

  酒店老板对着他衣服上的狮子剑兰标志行了一个礼,“没有啊,这位大人。您也知道,科隆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吟游诗人来了。”

  啊,是的,他忘记了——三年前好像就没有了。歌德艾尔看了看酒店里的一切:除了有一条通向二楼的陡峭的楼梯以外,并没有后门什么的。

  “虽然很多贵族讨厌吟游诗人,但是我记得吟游诗人事实上是很喜欢的从贵族这里获得打赏什么的……”

  对于吟游诗人来说,贵族的钱最好赚了——几段可亦真亦假的夸耀之词就足以让那些死爱面子的家伙乖乖掏出钱袋——所以没有理由出现身为贵族的歌德艾尔一进来吟游诗人就会回避的情况。

  “或许是某个在门外的吟游诗人见到了您所以不打算再吟唱其他传奇了吧。”店主布满肌肉的脸带动着八字胡一同微笑起来,接着指了指歌德艾尔的纹章,“毕竟您代表的也是一段‘传奇’不是吗?而且是活着的传奇——屠龙者家族。”

  好吧。

  “如果您是指我的父亲沃尔夫冈我倒是相信。不过至于我可不是可以成为传奇的料子——你们也知道,我小时候。”

  ——传说12岁之前都是病秧子的家族长子因为严重虚弱的身体而几乎没有在公众面前出现过。

  “或许是您小时候身体难以承受住您那过于庞大的力量吧。”克里斯蒂娜帮歌德艾尔圆着场,同时拿出钱袋把一个银币抓在手里,“给一间房,谢谢。”

  ……

  旅店的房间。

  “过于庞大——你还真是厉害。”歌德艾尔正躺在床上耍着手中被粘好的魔杖,“真好啊,要是有那么大的力量。”

  接着手中那刚刚才摔断过的魔杖因为用力过猛重新断成两截……

  啊,糟糕。

  “既然沃尔夫冈老爷确实让您继承了这个名字,那么就一定是有天分的:应该屠龙的这个家族不会让没有资格的人加入。”克里斯蒂娜看着一如既往毫无精神的歌德艾尔,接着忽然把脸盆中打湿的毛巾盖在他的脸上,“不要忘记,您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在未来需要的时候按照契约行使您屠龙的责任就好了。就屠龙者的资质来说,您还在上代家主大人沃尔夫冈之上呢,不是吗?”

  是吗?不过好像沃尔夫冈真的这么说过。

  “啊,对了——在吟游诗人的故事里,老爷你这种稀奇古怪、乱七八糟的身世都是在未来大有潜力的。”

  好吧,稀奇古怪、乱七八糟这两个词虽然有些刺耳不过却也是事实呢。但是至于吟游诗人的故事——那也是非要主角才行的来着。还有,必须是三观很正、并且成天无所事事没有明确目标的人才能当主角。

  很可惜,歌德艾尔知道自己只有“无所事事”这方面符合主角的标准,而“三观很正”这方面……克里斯蒂娜很适合。

  眼前的这位女仆坐在轮椅上,尽力挺直了身子,把手中的毛巾放进高高桌子上的盆子里重新打湿,开玩笑一般再一次把凉爽的毛巾铺在歌德艾尔脸上。

  呜哇,喘不过气了。

  扯下脸上的毛巾,接着一动不动盯着克里斯蒂娜翠绿的眼睛:“你的心里承受能力真好。”

  “是吗?”克里斯蒂娜意识到了什么,接着指了指自己不能行动的双腿,歪了歪脑袋,耸了耸肩——好像失去行动能力并不是什么打不了的事情一样,“所以不要心情不好了,出去转一转如何。”

  “我一个人?”

  “对,一个人去,”接着,小女仆把钱袋甩给歌德艾尔,“多买点吃的回来吧——明天指不定可以带到会场那边去。”

  带零食去会场?真是不得了的想法——不过也挺不错不是吗:在皇帝陛下一边发表演讲的时候一边吃着点心。

  但是要说到吃的东西……

  午后,歌德艾尔在稍显冷清的路上转了一圈,最后走进了城里贵族聚集的区域——修伊家应该可以免费弄到好吃的甜点。虽然他并没有穷到去同窗那里蹭吃蹭喝的程度,不过这样可以省下来不少钱:钱这个东西总是多多益善对吧。

  然而贵族区更加冷清了,只能看到巡逻的士兵。这不太正常,虽然贵族区的士兵多一些没错啦,但是……

  全副武装。

  这是在干嘛,演习?

  另外——他记得自己在走到贵族区门口的当口,那位看似是身后一大队近卫军和魔法师的指挥官好像露出了非常兴奋的表情。

  “所以是怎么回事?”他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街道。

  虽然本身来这里的次数的确不多,然而每一次来这里无一不是充满惬意气息的: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驶过,仆人或是在花园里侍奉正喝着茶的贵族,或是忙碌地打点着花园……

  所以马车呢?花园干活的可爱仆人们呢?打着小伞的漂亮贵族小姐姐们呢!?

  奇怪。实在不想去思考那么多的歌德艾尔还是决定早点到达修伊家比较好。

  “还是说是因为明天的日子过于重要而好好加强了近卫力量?”

  还是说……哪一家遭贼了?哪里的贼这么有胆量呢,吟游诗人故事里劫富济贫的罗宾汉?

  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同时不自觉地开始穿行在房屋之间的小巷子里——抄近路。但是在走过了几个静谧的小巷子之后,发现原本的巷子已经被封住了。这也意味着他或许要绕一个大圈子才能到修伊的宅子。

  树木和房屋的阴翳之下,四周的气温仿佛都降低了一个档次。

  总觉得今天哪里不对劲。

  “去阿帕奇那里吧,虽然他家的厨子的点心不是那么好吃。”歌德艾尔转身,视线穿过刚刚自己走进的小巷——同窗阿帕奇在科隆的宅子就在尽头,而从烟囱冒着的烟能看出应该有人:或许是仆人正在准备点心。

  敲了敲门。

  “有人吗,帕里斯·阿帕奇在吗?你关系最要好的歌德·约翰·浮士德·艾尔来看望了。”没错,的确是来看望的——只不过是来看望这里新出炉的点心。

  没人——所以是哪个粗心的仆人在烹饪的时候开小差了甚至连壁炉的火都没有灭?

  绕过正门,然而从窗子这里看不到什么东西,窗帘被拉上了。而接着他抬头看了看房顶正散发着焦糊味的烟囱:真是糟糕呢,仿佛烧了家具一般的味道从屋子里传出来。

  重新回到正门,这个时候门的内侧传来鼾声——果然有人,而且很可能是某个很大意的家伙一边煮东西一边在温暖的火堆边睡着了。

  这么想着,歌德艾尔脑袋里却浮现出自己慵懒的样子:某个晚上因为在壁炉边上睡着导致自己的毯子烧了起来。

  说来原来自己是这么懒散的人吗?

  咳。

  把脑袋里的想法驱散,他提高了声音再一次敲了敲门:“我知道有人,快开门。不管是那个家伙在梦里做多么舒服事情——总之快醒过来开门。”

  然而门的另一边并没有回应。

  哎。

  做出最后努力的歌德艾尔转身准备离开。

  顺路去报告巡逻的卫兵吧,不然这么下去房子可能都会烧起来呢。

  他是这样认为的——通过从屋子里传出来的呛人的味道来看,确实如此:或许往更坏的地方说,已经有着火的苗头了。

  不过随随便便冒着危险救人并不是自己身为这个家族的贵族应该做的——所以尽快找卫兵来吧。

  屠龙才思自己的职责——遵照契约所说。

  他是这样想的。

  不过正准备离开的他却发现门开了。

  里面的某个家伙终于醒了?

  转身,然而出现在眼前的东西让他下意识拔出腰间的刀挡在胸口。接着这么一个大活人仿佛皮球一样滚了老远。

  那玩意是……

  又到了自己遭受刺客刺杀的日子了吗,每季度一次的那个“例行刺杀”?

  虽然听起来可笑,但是每年预示着新季度到来的那天总是会有人准时来刺杀自己:天知道怎么一回事。

  歌德艾尔扶着墙站起来,抬头看见的是一只正冲向自己的怪物,并不是刺客什么的:浑身仿佛水肿一样膨胀起来,而并没有皮肤的肌肉暴露在空气中,让人作呕。

  歌德艾尔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欠着恶魔债务而变成这幅样子的人类——腐化者。

  虽然不知道什么人向恶魔许了什么样子的愿望才会变成这样,不过歌德艾尔知道如果是自己的话自己一定会许一个很容易实现而并不会支付不起代价的愿望的:比如让自己不当贵族不工作也有足够的土豆吃什么的。

  已经缓过气的他已经开始思索怎么远离这个家伙了。

  是的,不工作就想拿薪水这样的愿望有什么错?

  “唔……”令人作呕的生物发出低沉的吼叫,同时低下脑袋,踩断了什么东西。

  啪嗒。

  歌德艾尔的视线转向怪物的脚下:那是刚刚自己被击中的时候掉落出来的魔杖。

  好么,今天一天之内已经断了三次了——所以自己果然和魔法无缘。

  接着还没等他的思绪飞回来,这个影子就已经冲到了他的眼前。

  啧。

  他看着向着自己刺过来的爪子……

  可恶,即使敌得过三四个近卫军,但是和恶魔化的腐化者一对一什么的……

  歌德艾尔准备放弃抵抗。

  最后,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被巡逻的卫兵发现的时候,他们面前的是名为歌德艾尔的贵族正站脚踩满是血液的地面,无精打采地擦拭着一把长剑。

  “是您解决了这个渣滓的吗?”科隆的治安官,菲尼克斯这么问。

  “啊?哦。”

  得到的是不可置否的回答。

  就这样,几天来弄得整个贵族区不得安宁的“越狱”事件就被解决了,被这个国家里一直被称为“屠龙家族”的最后一位幸存者歌德艾尔解决了——至少,治安官菲尼克斯是这么说的。

  ……

  第二天。

  正如某个很有先见之明的女仆推测的那样,科隆门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我差点就被闷死了。”

  一位终于冲过了关卡进了城的吟游诗人,盯着城门那边严格的检查措施一脸不满:该死的卫兵因为过度的检查导致自己在过敏源边上呆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他对猫咪过敏:而很不巧,在自己接受检查的时候一只姜黄色的大猫一直呆在自己不远不近的地方。

  另外,他讨厌被同性摸来摸去——因为这总是让他想起在向贵族小姐表演时候唱的那些“男人间超过一般的‘友谊’的故事”。

  没错,虽然能绘声绘色地说出“男人间超越友谊”的故事,但是并不代表自己喜欢。

  然后他仿佛报复一般在距离出口并不远的地方开唱了。

  而效果……很显著。

  对于一个已经三年没有吟游诗人到达的城市来说,在他的第一个音节飘散在空气中的时候,人群、就开始沸腾了。以这个吟游诗人为中心,大部分穿过城门长长门廊的人们驻足在这里,似乎连原本没有几个小时就要在“角斗场”开始的“庆典”也不在意了一般。

  ……

  ……

  “他见过了伟大的英雄,也遇见过卑微的小人;他体会过了恶意的欢愉,也感受过善良的悲伤:‘你输了。’

  ‘是的,我认输,启督——输给你这个该死的赌徒了。一开始就不应该和你打赌:谁都知道你们被冠上‘格里菲利’的人都是赌徒。’

  ‘不过你还是输了,不是么?所以你要付出代价。’

  从此,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拿着剑的他像一个普通人那样面对着眼前那把传奇的武器选择了被打败。”

  远远地,杰克好像听见有吟游诗人正在表演。

  唔。

  睁开眼睛,视野里,名为法兰瑞的公主正端坐在自己身边。

  “看来是醒了呢,杰克船长——啊,或许现在应该叫你墨菲斯托?”

  “随便你好了,”带着镣铐的杰克撇了撇嘴,接着看向顶部的小小窗户,“外面是吟游诗人吗?”

  “是的,三年来第一次呢。不过就热闹情况来看,在入城的门口这里造成了不小的拥堵。”

  “你呆在这里也在给我添堵,法兰瑞公主。”

  “哦,是吗。”帝国第四十七公主、被叫做“帝国妖精”的法兰瑞抚摸着腰间的魔杖,抬起头看着这个被满是倒钩的链子束在柱子上的男人。

  “没错。”他的视线从这个有着淡淡亚麻色长发的公主身上移开。

  法兰瑞看着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杰克:“你今天就要行刑了,我们可以最大程度满足你一个要求。”

  杰克抬头,动了动眉毛。

  “说吧。”

  “最后一刻还对我报以人的眼光还真是谢谢了。”杰克似乎挺高兴,接着弯了弯嘴角,玩笑一般的笑着,“那就在行刑的时候让我像一个普通的人那样死去吧。或者——叫来一头龙,我想死在龙息之下。”

  嗯?真是极端的愿望。

  法兰瑞楞了一下,撇开了眼睛:“你的处决方式不是有我能决定的,抱歉——听说是斩首。而且巨龙什么的……”

  她没有往下说了,只是摇着头。

  “那么我就没有什么需要的了,尊贵的公主殿下。”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法兰瑞靠近杰克,极小声的问,“你的演技真的很厉害,我的船长——和萨尔文决斗的时候,为什么选择跟我们来这里?”

  杰克张开嘴,他想起来了,自己现在面对的公主是剑圣的弟子。

  “失败?”杰克嘶哑的喉咙发出低沉的声音,“因为那把剑啊。那把剑,是一段传奇。你要知道——普通人是没有办法和传奇抗衡的,法兰瑞公主。”

  普通人没法对抗传奇。

  是吗?

  这个时候,从门外走进一队士兵,他们向公主鞠了鞠躬,接着其中两人出列,将杰克押解出去。法兰瑞看着这家伙离开,脸上毫无表情,只是稍稍握紧了自己的腰间的魔杖。

  “再见了,裁判机关的公主殿下。”杰克发出细不可闻的声音,“希望在行刑以后您能好好确认我是否还活着——海盗可是不讲信用的:即使面对‘死’也是。”

  ……

  海盗是不讲信用的。

  歌蒂也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几天来,身边的海盗都沉默着。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失落,而是因为没有哪个海盗胆敢肯定自己说话的语气能像个正常的商船的船员,所以一路上的交涉任务都是交给歌蒂打理。

  歌蒂看了看自己的打扮:蓝色的紧身礼服加上很不方便运动的短裙……

  原本她是很抗拒穿这件衣服的,然而在舒尔的酒店把店长的衣柜翻了个遍之后,也只找到这件虽然看起来很奇葩但是的确很值钱的衣服。

  而多亏这件衣服的福,装作这艘商船负责人的她,在和港口的管理商交谈的时、,从遮住整个人的大斗篷里时不时露出这件着看起来昂贵的衣服以及斗篷下的金发——似乎很有用:尤其是她又从斗篷下取出一大袋金币作为费用的之后——那个商人可能已经认为这是那个贵族大小姐独自闯荡来了。

  远远地看着科隆的城墙。

  哼。

  为了夺回杰克——他今天就要被处刑。

  那天的决斗似乎以杰克的败北而结束。虽然歌蒂自认为可以打得赢周遭的那些士兵,不过,她在想阻止那个大胡子让杰克被带走的时候,第一次看到了那种让自己不能违背的眼神,甚至让自己感到恐惧的眼神,一点也不能违背。

  “放我拥抱死亡吧,歌蒂。”

  可笑而且文艺的恶心的说法——真当自己是吟游诗人口中的故事人物吗?

  啧。

  那是第一次对这位仿佛慈祥的教父一般的家伙产生“恐惧”。

  “不过海盗是不讲信用的啊。”歌蒂站在船首,港口外的风带来了科隆城里的喧嚣。

  我来把你救出来。

  她看了看自己四肢的绷带。

  ……

  杰克跪在刑场上,肿胀的膝盖被沙子打磨地就像烂了的棉絮,地面上的血液似乎为了把整个城市的嗜血蚂蚁都引过来一样,不停渗着血。角斗场的黄沙反射的阳光让他浑身燥热起来,而四周逐渐入场的观众的叫喊让被关了多天的他恍若隔世。

  在这嘈杂之下,大贵族们一个个入场了:整个角斗场坐满了市民以及从各处赶来参加仪式的贵族——当然,正如歌德艾尔所说的,这个时候福克兰法学院还有多少贵族同窗正在上课,那只有还坚持在自己岗位的那些教职员们知道了……

  最终,观众席上的皇帝开始致辞,人群也在此时此刻陷入寂静。

  角斗场中央:

  “这一幕真熟悉啊。”杰克扬起头颅,闭上眼睛,回忆着那些熟悉的东西。

  “Lero·Faust,这是我的名字!而你,就叫做墨菲斯托好了——杰克·墨菲斯托!”

  仿佛感觉一只手向着自己伸过来抓住自己,耳边响起那个有点陌生的声音。曾经,自己被那个仿佛花花公子一样性格的家伙救赎过。

  耳边似乎想起巨大的轰鸣,剑戟相交的声音也在耳边出现。

  “浮士德啊……”他轻轻哼唱起那段吟游诗人都知道的故事。

  ……

  人们都知道那个以开国皇帝的名字作为姓氏的艾尔家族:这个现在只有唯一子嗣的家族。

  “为巨掌擎住的巨龙不得翻身,却口吐人言:收了力量,放了我将留汝家族!

  沃尔夫冈不理会:龙乃邪物,恶魔帮凶,家族覆灭却也必诛灭你。

  巨龙闻此,化作人,口吐火焰,殊死缠斗。

  终:龙死人灭,家族止一人。”

  吟游诗人在唱那个故事之前,都会说上这一段作为引子。

  人们认为可以覆灭这个家族的只有龙了:屠龙者家族的最大敌人只有龙——当然,似乎还有恶魔。

  但是人们总是认为覆灭这个家族的只有龙而已。

  然而恶魔之王降临时宛若巨龙的吼声自己到现在还记得。

  那头死去的龙最后的灼热的火焰的余波,让他昏厥——那个恶魔、或者是恶魔之王,则不知去向。

  这一切是艾尔不可能去说的,即使是身后和自己的女仆也不能说:传说中会和巨龙一起行动的怪物,只有魔王:上百年前的传说中,欲率领巨龙和恶魔屠戮人间的魔王。

  统领魔物和魔鬼的王、勇者里昂在科隆这里的最后一战的对手。

  离开马车走向角斗场。他看了看身后坐在轮椅上跟着自己的女仆:嗯,没有走丢——克里斯蒂娜用轮椅还真是熟练。

  而角斗场外的大厅内:卡尔、修伊、罗伊德、默克尔、都是熟悉的面孔。

  阿帕奇好像不在?

  不过即使如此自己的同窗也来得够多了。

  “达劳斯他老人家现在是什么表情呢?”歌德艾尔越发担心起导师脑袋上的头发来:超过一大半的学生都在这里参加这次的仪式……

  满眼都是贵族,没错,这里是贵宾大厅!

  所有贵族都从这里进入角斗场最好的位置。在那里,他看见了许许多多熟悉的家伙们。

  “法兰瑞殿下。”当他发现自己被那双有神的翠绿色眸子注视着的时候,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快步走了过去,他感觉自己得救了:明明一个贵族却在酒会一般热闹的场合孤零零地总是很不舒服的事情。

  这个看起来温顺的栗色头发的少女优雅地站在歌德艾尔面前。

  “……”

  “……”

  两人接下来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站在对方身边,一同前行罢了——当然,女仆克里斯蒂娜,则在特许的情况下,跟在俩人后面。

  “你和这位女仆就像家人一样呢。”

  “你终究也将成为我的家人。”歌德艾尔甩了一下自己的金发,不过接着就对于自己刚刚说出那样肉麻的话而强忍着没有抓脑袋——刚刚自己那句话太恶心了!

  一边强忍着刚刚这句话给自己带来的不适感,一边四处搜寻着某个人的影子。

  啊,看见了——那个喜欢到处旅游的、很擅长缓解尴尬症的家伙。

  歌德艾尔向他眨眨眼睛:快来救我缓解一下我的尴尬。

  然后——

  “公主殿下,要入场了,皇室优先,您应该走这边。歌德艾尔,我有事情想找你。”帕里斯·阿帕奇——就是昨天家里遭“贼”的那个贵族少爷,他很快就明白了歌德艾尔的意思,快步走过来对着这里奇怪的气氛插了一脚。

  “你只带了剑鞘啊。”法兰瑞离开后,歌德艾尔凑到帕里斯身边,看着挂着剑鞘但是却没有剑的他,“看起来不伦不类呢。”

  “这里又带不了武器:即使是有这方面特权的我这家族,最大的让步就是带剑鞘了。”帕里斯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短剑的剑鞘。

  歌德艾尔随着帕里斯走进角斗场,皇帝陛下刚好站起来准备致辞。

  “各位,今天我们要惩罚的,是一直威胁着整个大陆上海洋的家伙。”这个满脸大胡子的老爷子说话的时候,歌德艾尔看到了那个被众多士兵包围起来带到角斗场中央的人。

  海盗,只是海盗而已。

  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

  不过皇帝接下来的话——

  “这是自称为杰克的狂徒,现在正在角斗场中央等待皇权的审判、人民的审判。而他的残党将随着他的所谓的‘骑士号’一同在接下来的打击下沉入深邃的斯图亚特大洋的海底、最深处。”

  杰克和“所谓的骑士号”?

  最喜欢吟游诗人的歌德艾尔当然知道:吟游诗人口中唯一可以凭借一艘船便抗衡整个维京海盗团的海盗。当然,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但是当曾经名声大噪的菲尔兹海盗团在某个海面和他遭遇并且再也没回来之后,人们都记住了那个名字。

  杰克。

  如今,海洋上可以驰骋的,只有维京一家了。

  歌德艾尔看着角斗场中心那个蒙头垢面的人。

  他真的就是那个杰克?歌德艾尔皱着眉头。

  既然是那个杰克,为什么会被轻而易举的抓住?

  开玩笑嘛?在吟游诗人的口中这个海盗团可是传奇!

  好吧,事实如此。

  现在应该轮到众人享受正义执行时候的喜悦了,这个时间属于正义,属于人民。

  “谜底揭晓了不是吗——对了,听说可能他还是魔王呢。”身边的阿帕奇悄悄地说。

  当然,歌德艾尔选择了无视这疯狂的话语,只是鄙夷地看了看随随便便就相信路人胡说的阿帕奇,指了指看台外:

  老老实实闭嘴观看吧,阿帕奇你这个单纯的家伙。

  最最资深的刽子手缓缓走到角斗场上,一同来的,还有众人震天动地的欢呼,以及一个巨大的木台,木台上,是高高的、高高的断头铡。

  “啊——!”

  “万岁——!”

  “斯图亚特万岁!”

  这是人群中最容易听到的叫喊声。

  不过某个巨大的低沉的吼声掩盖了一切。

  “An——!!!!!”

  同时四下骚动起来,没有人知道那仿佛巨龙的呐喊是什么。不过所有人都抬头看着这个城市的天空,那个吼叫出现的地方。

  歌德艾尔却感到一种恐惧从心底出现了……

  那个嚎叫声自己还记得。

  魔王。

  接着,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了这里——那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

  一艘船!?

  一艘巨大的商船!?

  那庞然大物坠落下来!狠狠砸在角斗场边缘,冲了进来!

  “那是什——!?”

  船头,是一个少女——

  金发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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