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尔,斯图亚特靠海的小镇。而至于偏僻到什么程度——虽然没有所谓“风滚草”一类象征着荒凉的东西,但是总之领主连税都懒得派人来这里收就是了。
绝对的法外之地。
“阿帕奇先生,这是这一片最好的旅店了。”
当瘦弱的向导带着名为阿帕奇的外地的冒险者来到这个所谓“最好的地方”的时候,从门另一侧传来的气味宛如泡在洗脚水里许久了的乌贼一样,不但腥气冲天,而且腥味中带着的酸臭味仿佛要把他正紧紧捏住鼻子的手掰开一样——直往鼻子里窜。
“太糟糕了。”他甚至感觉眼前这个向导的满脸笑容里藏着什么东西——比如对于“自己给他三个铜币作为佣金”而不满什么的?
“你不会后悔的。我敢保证!”向导竭力解释,“对于您这样的赏金猎人来说这家店是这里最容易打听到各种消息的地方了——而且治安和环境都很好!”
这个瘦小的老头子真挚地笑着,不过和笑脸相反的是一边说还不住地摩擦着双手,一副等待着小费的样子。然而对于阿帕奇来说真的没有什么用,任何包票在如此可怕的气味面前都会毫无说服力。
当此刻一个大汉从酒馆里被丢出来,砸进了门口的大草堆的时候,阿帕奇很得意地盯着自己的向导:“你打的包票还没有几个铜币有分量——看,这就是你所谓‘不会后悔’的地方。”
“不不不,还是先鼓起勇气进去吧,你不会后悔的,尤其是今天。”
“你哪里来的自信?”
“因为是这家店啊!”
阿帕奇皱起眉头。这位向导这么说根本毫无根据——简直就像面对着向着自己开过来的海盗船的时候还说着‘海盗不会洗劫我’一样。他凑到那位深深陷入草堆的大汉面前,然后看了看自己的向导:“你管这个有‘能把一个糙汉子丢出好几米’的怪物存在的旅店叫‘治安很好’吗?”
话还没说完,这个向导脸都绿了。
被说中了?
所以说这个向导果然是黑心的家伙?
但是看着不像啊。
阿帕奇很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个向导从言语举止上看来应该是急需生意的穷苦老头子:这也是选择这个可怜兮兮的家伙的原因。
“请别这么说那位……”
别说什么?
“他的意思是别说‘咱是一个怪物’。”门被推开了,站在门口的是一个整个身体都被斗篷围住的家伙:和预想之中的完全不一样——他本来还认为有这种怪力的家伙会是一个和雪熊一样的莽汉呢。
不过透过头蓬,看起来这位站在门口的家伙身板并不是很结实。
“是你把这个可怜蛋从酒馆丢出来的?”阿帕奇打量着眼前的人。
“这家伙用恶心的手碰了咱——咱讨厌不经过我允许就触碰咱的人。”这个家伙的脸依旧埋在兜帽下面,不过听声音是女性。
阿帕奇晃了晃手腕的器具:“你是从恶魔那里得到这种可怕的力量的吗?如果是的话我就不得不把你抓起来了,我是赏金猎人:而且正好是抓腐化者而从皇帝那里换取佣金的那种。”
“谁知道呢。如果你希望知道的话,大可以向咱举起你腰间别着的那把武器来试一试——验证下咱到底是不是和恶魔签订了契约的腐化者。”这么说着,这个家伙就抓起不省人事的大汉的衣领,好像拖着麻袋一样重新拖回了旅店。
……
阿帕奇盯着那个被拖行的壮汉在地面留下的痕迹:“她在干嘛?”
“当然是把那个可怜虫拖回去了——为了让他老老实实埋单。”向导这么解释着,“这家店的店主和她很有交情。”
是吗?
他抬头看了看这家旅馆的招牌:
战争少女——这将“战争”和“少女”最能吸引男性的两个词语和在一块,简直好像在故意怂恿进店的人释放自己的暴利倾向一样。
“相对于这个名字我还是跟怀念以前的那个名为‘雌狮火焰’的地方。”他自言自语着,同时捂住自己的鼻子以抵抗从旅店里冲出来的气味。
“快进去吧。只要别惹麻烦就可以开开心心地过夜了——尤其注意一下是不要对那个家伙动手动脚就好。”向导开心地手下铜币之后,好心提醒。
“当然,我可不想被那么丢出来。”深吸一口气,阿帕奇正准备推门而入。
“说不定感觉会很不错呢,被丢上天。”
身后的这个声音让阿帕奇的精神为之一振,他转身,看着插着腰、带着眼镜的女性:“终于来了呢,莉斯女士。要把你从科隆请出来可真不容易。”
“真的要进去吗?”莉斯看了看墙面上镶嵌的歪歪扭扭的木门。
“看来我们俩想到一快儿去了——事实上我也不想。”
是的,谁也不想——这里的气味比监狱还可怕。
接着是短暂的沉默。
“啊,我们还是进去吧。”
好像做足了心理准备,阿帕奇挤出这句话,但是在偷瞄了身边名为莉斯的女性那很微妙的表情之后,却故作绅士地侧身推开门。
“嗯?”莉斯愣了愣。
“女士优先——尤其是您这样让我神魂颠倒的女性。”
“你这句话我记住了,阿帕奇,”莉斯推了推眼镜,“我下一次一定会找机会把你和成群的腐化者关上一整天的,如果你再敢在我值班的时候要求我和你一起执行这种任务的话。”
“被如此美丽的女性记住是我的荣幸不是吗?而且对于腐化者我实在找不到比你更熟悉的人了,”阿帕奇很无所谓地晃了晃身体,“不过和腐化者呆上一天就免了——万一他们彻底变成了恶魔怎么办。”
“那我会很开心地看着你哭着喊救命的样子的。”莉斯说着推门而入。
瞬间,汗水的臭味、劣质啤酒的香气、粗鄙的叫喊声像洪流一样向着他俩卷过来。
不过就热烈程度来说,这家店的生意看起来比其他地方的生意要好上不少,屋子里也比想象地有序些:除了地面到处都是醉汉以外就没有别的什么碍眼的了。
“莉斯女士,给你。”阿帕奇从前方那个大概是店主夫人的老女人的托盘里,拿起一个滑溜溜的大酒杯,递给莉斯。
“天哪,这……”极不情愿得接过杯子,莉斯此刻想起来自己曾经去过的那些华丽的地方,不过眼前的现实毫不客气地击溃了她不切实际的想法:手中的、仿佛是泡在刷锅水中的酒杯不光光的油渍,滑溜溜的感觉让其不免地想起来某些很恶心的东西。
她可不打算真的把这个恶心的器皿里面的水喝下去。
而她的同伴——那个带着总是给自己找茬的阿帕奇走到远处的专门售卖所谓"奢侈品"的柜台上。
走近柜台,一向听觉灵敏的阿帕奇好像感觉那边的店主好像和那个披着大斗篷的家伙争执着什么。
“你真的决定去?你是那天被士兵的连枷打傻了吧。”
“咱可不想一辈子靠您给零花钱——所以当然要去,如果更好的话会绑一两个之前的贵族来。”斗篷下的家伙说着什么不得了的话。
绑架……贵族?
阿帕奇竖起耳朵。
“哦,那我会好好等着的——记得绑来一个好看一点的男性。”
“老爷子,咱可不知道你竟然有那种嗜好……”
“不不不,抚养你那么长时间,感觉你真的是被那个船长彻底带坏了——我感觉你需要一个可以管得住你的男性而不是一个天天由着你的性子在海上冒险的疯狂船长。”店长揪着自己的小胡子,“这样下去你会向那个船长一样的——被帝国抓起来审判,没记错的话几天后就要行刑了不是吗。”
“去死吧,混蛋老爷子。”
“那个。”帕里斯感觉现在是自己介入的好时机,所以敲了敲桌子。
“需要些什么,新来的?”一反刚刚的样子,店长很平淡的扭头。
“一杯最好的酒,谢谢。”他在桌子上排出几个铜子儿,然而店主爱理不理的回答让他感觉不是很好:虽然在任何来到乡下冒险的生面孔的确不好融入四周的气氛,但是这么不友好的商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客人,钱不够——这才一半价钱。”店主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台下面取出一个杯子,倒上了颜色发绿的酒。
这真的是酒吗?阿帕奇盯着桌子上的无论是内容物还是容器看起来都挺恶心的大酒杯出神。不过正当他的呆滞和四周其他的习惯了这一切的正喝酒喝的正欢的冒险者出现鲜明对比的时候:
“老爷子,再来一杯。”
阿帕奇扭头,刚刚那个家伙并没有离开,只是站在自己边上用食指“咔咔咔”敲着桌子。
大大的斗篷把这家伙的浑身上下都给包裹住,能看出的就是那并不是多高的个头——至少是和这里的这些五大三粗的客人比起来。这个人一边释放着比店长还要糟糕的气场,一边托着下巴地从店主手中抓过一个崭新崭新的木质大酒杯,吹了吹刚刚烧开的热水:把手中滚烫的水一饮而尽。
“呼。”灼热的气息顺着这家伙的嘴唇传了出来,“舒坦了,果然热水是神的赐予——无论是用来喝还是用来洗澡。”
这个家伙伸出包裹着绷带的手,把一个铜子儿交给店主。
“那个……”阿帕奇试图搭话。
“天气不错,不是吗。”这家伙扭头——斗篷的帽子下是闪着光的眼睛。
他看着这个家伙摸着手中崭新的大酒杯。
“我和她有什么区别吗?”他问店主,用有些不满的语气抱怨着,接着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然而其太过滑溜导致大酒杯差一点从手中甩出去!
接下来除了洒满身上的饮料之外,就是毫不雅观的一阵手忙脚乱。
噗。
同时斗篷下的那家伙看着这个很有喜剧效果的一幕,迅速捂着嘴别过脑袋,然而还是笑出了声。
接着是大笑。
哈哈哈哈哈!
“别笑啊。”阿帕奇沮丧地瞥了一眼坐在远处的莉斯,接着看起来生气地戳了戳斗篷下那家伙的肩膀,“别这样。”
“咳,抱歉,本来咱是感到有意思的,不过事实上咱也说过了不是吗……”小个子缠绕着绷带的手抓住他的手腕,“咱啊,讨厌别人碰咱呢。”
唔唔哇哇哇哇!
阿帕奇整个人因为疼痛仿佛油锅中的龙虾一样整个人弯了起来。
“另外,本来心情就不是很好,多谢你给当咱的发泄对象。”
帕里斯感觉自己的手臂要断掉了——而下意识挣扎的时候,却发现这家伙钳子一般的双手丝毫不能撼动。
“好——!”
“哈哈哈!”
“吼——!”
“咻!咻!”
此刻,酒店里唯恐天下不乱的粗野大叔、那些满身汗臭味的冒险者——甚至是原本烂醉如泥的酒鬼们此时一齐把手中的酒杯举过头顶,有些还兴奋地吹着口哨!而那个在不远处的莉斯则是故意作并不认识阿帕奇一样,只是盯着手中的酒杯。
斗篷下的家伙把阿帕奇丢到一边之后,吐出一口长长的气:
“呼——————————!”
接着,摘下了自己斗篷的帽子,甩了甩头发:
金色的头发在后脑勺处扎成了细细长长的辫子,
上挑的、看起来很是英气的眉毛
以及——
闪着光的翠绿色的眼睛。
一个少女。
少女走到墙边,用脚尖戳了戳那个已经昏倒的阿帕奇的脸,对着四周的冒险者们无奈地耸了耸肩,向在场的所有人做出一个“我失礼了”的微微欠身动作:
“各位,请继续。希望不会影响都爱各位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的兴致。”
接着,众人的欢呼声就掩盖了一切:
“我们的战争少女——干杯!”
“祝愿一切顺利!”
众人的热情被点燃,现在酒馆比原来更吵闹了。
“这家伙平常都是用这种装笨蛋的方式融入四周的么?”看着远处昏迷不醒的阿帕奇,莉斯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摇了摇头。
接着,她小心翼翼地捧起眼前的大酒杯,闭上眼睛把自己的那杯水喝了下去。
“咳,喝起来真可怕。”她捂着嘴咳嗽着。
这个时候,一个大大咧咧坐在她身边的赤发壮汉看着手中的杯子,很气愤地对着柜台那里吼了一声:“酒馆老板,你给我的牛奶里有只恶心的苍蝇!”
“我的酒馆从来没有卖过牛奶,笨蛋!你是酒喝多了吗。”
……
几天前,大海上。
一艘看起来很是气派的巨大船只正孤零零漂在海面。
船长杰克翻了个身,从睡梦中醒来。入耳的,是一阵歌声。
“艾尔斯图亚特的大洋,
何处是水手安眠的地方,
血泪染红的曲折的岸上,
从未停过那血色之殇,
悲壮、凄凉、激荡——萦绕在史诗中壮阔的战场。
晨光教会前弱菊的绽放,
却诉说着生死间的辉煌,
学院中低语般的吟唱,
不是赞美幻想中的天堂,
低沉、回荡、绵长——讲述着叛逆贵族的梦想……”
不久曲毕。而下一刻,四周海涛的声音和不安分的海鸥那唧唧歪歪的叫声就传入坐在高高的桅杆上的歌蒂耳中。
大大咧咧的坐在桅杆上的少女看着远处的地平线,打了一个哈欠。
啊,无事可做。
她双手抱胸,两只脚不断的晃来晃去,让整个桅杆都开始晃起来——当然,在大海中桅杆本来就随着大海的起伏一起晃动罢了,不过她的行为却也加大了桅杆晃动的幅度,发出“吱吖”的抗议声,然而她却丝毫没有对自己可能从上面掉下去这一危险的自觉。
海盗的生活还是满单调的,所以她偶尔也会回到海边的镇子上喝点什么东西:比如烧开了的滚烫的开水。
当然目前来说,和其他海盗一样,为了生计——尤其是为了不一天到晚依靠酒馆“战争少女”的老爷子救济而不得不做一点买卖:比如收取过路的商船的过路费什么的。
不过,现在还在所谓的“等”的状态下。
守着的航线不一定总是会有傻乎乎的商船上钩。没错,不光如此,还要注意躲避麻烦的斯图亚特海军。
事实上,这艘船已经好几天没有一单生意了:那些商船仿佛都长了敏锐听力的兔子一样,没有一艘经过这里。
整艘船弥漫着一种和这些家伙的职业毫不相称的……疏懒气息。
没事可做。
她毫无生气地抬头看了看天上那正在散布自己王气威光的太阳。说来,她曾看过陆地上的猫惬意晒太阳的样子,虽然也尝试过模仿,但是很明显,骨子里都是野性的她和那些被驯养地温顺的猫还是差太多了。
她喜欢刺激的事情。
唔啊啊啊啊啊,没事儿干啊!!
这叫喊声让整个船都能听见,不过船上其他的海盗最多只是扭了扭头看着桅杆上什么事情都没干的她,接着又继续忙他们自己的事情去了。
嗯,看来这艘穿上的闲人也只有她自己而已了——不过凭借一个人的疏懒竟然可以让全船都弥漫出这种气息,也还真是一种才能?
“歌蒂小姐,没事儿大喊大叫对喉咙可是不好的。嗓子坏了您可就没办法喊帅气的口号了。”船长杰克晃悠悠地爬上桅杆,对着歌蒂做出安静的手势。
“咱的嗓子可是很好的,即使是说龙语都不会弄坏。”歌蒂很是自信地拍了拍自己略微有些凸起的胸部,咚咚作响。
“你倒是说一句龙语给我听听啊,歌蒂小姐?”船长杰克对此一笑了之,“龙语可不是人类说得来的——以人类脆弱的灵魂可能连龙语的一个单词都发不出来。”
“嘎哦——”
歌蒂装模作样地吼了一声。
“龙的叫声不是这样的。”
两人这么有一句没一句说话的时候,另一边主桅杆的海盗大声吼了一声:“看到船了!”
接着:
“加速!”
“对面是三艘!”
“大生意!”
整个船仿佛掀起了一阵风,扯着帆呼啦啦地加速前进起来。
……
“湛蓝的海洋到底成为了多少人的棺木无人可知,但是这丝毫阻挡不了水手们。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有前赴后继的水手们为各自不同的梦想和赋予自己的任务扬帆起航——就像现在一样,五艘三桅大船破浪前行:船首是不知名的木料,但是其上雕刻有一条仿佛从水中冲出来的龙头。这五艘大船扯满画着红色十字的大帆,气势汹汹的向着前方而去……”——选自《浮斯德·第一幕·第一章·第七节》
斯图亚特的海面。
三艘改了外观的大船正在航行。而中间的旗舰上,一个中年人迎面呼吸着让他感到熟悉的、带着点腥味的海风,看了看手中画着黑色巨龙的盾牌皱了皱眉头。
萨尔文·可可斯(Salmon·Kokos)摸了摸身边的两把长剑。
——如果遇到他,就用这把剑刺穿那个魔鬼的代言人,把他活着带来吧。
皇帝交由他这把十字架长剑的时候,这么说过。
魔鬼啊,真可怕的东西呢。
所以说那个家伙也是魔鬼的契约者么?
他喃喃自语。
好吧,可能自己看起来更像是魔鬼的爪牙?他摩挲着自己刀削一样的脸上、那为了“再添一抹匪气”而仿佛故意在脸上划一刀似的伤疤:如果不是现在他自己刻意穿上整洁的军服、把自己的大胡子弄整齐的话,那么必然是儿童睡前故事中那些活脱脱的海盗黑胡子的形象。
“斯图亚特有一个长得像个海盗头子的海军统帅”——萨尔文事实上很想知道这句话是酒馆的哪位好事的家伙传开的。
“长官,我们已经接近海盗船‘圣光骑士号’了,准备炮击吗?”副官问。
“不要炮击,我要抓活的,这片海域都是鲨鱼,掉进去的话必然连个骨头都没了——告诉所有士兵就像往常训练的一样准备好近身战斗,然后就让我一个人静静,嗯,没错,在这最后的时刻我想静静。”萨尔文不动声色地抽了一下自己上挑的剑眉。说真的,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擅长的事情的:魔鬼不擅长对人说真话、勇者不擅长运用大脑、海盗不擅长装斯文,而当然,自己这个大胡子也有不擅长应付的事情:比如……陪着自家主子瞎胡闹什么。
“虽然我很想让您一个人静一静,不过萨尔文长官,公主殿下再一次拒绝在战斗开始的时候回避——她要求参加这一次的追捕行动。我请求您想办法把公主骗到安全的船舱里好好关起来。”身后的那个士兵说这句话的语气明显不如他的站姿那么坚挺。
萨尔文有一种想趴在身后士兵肩膀上懊悔大哭的冲动:前提是身后的士兵愿意的话。
要不要告诉公主关于‘这次护航’的真相呢?
接下来的任务会很危险:原本告诉法兰瑞公主这次的任务是“护卫来自别大陆被封魔法学院交流团”,不过事实上是为了逮住某个嚣张的海盗团。
虽然斯图亚特皇室的传统上对于自身战死并不忌讳,不过毕竟是皇族,在和海盗的战斗中战死实在是……
“果然我们的皇室都是疯子吗。”萨尔文官自言自语。
可以凭借一艘船的战力毁灭最大的海盗船团的海盗。
萨尔文叹气——而身后的士兵也跟着叹气:萨尔文知道身后的士兵为什么叹气,而身后的士兵也知道自己的长官为什么叹气,两个人几乎同时发起牢骚。
“萨尔文卿,你所说的大洋上可以和‘维京’齐名的就是我们前面那艘船?”这个时候,公主忽然在他们的身后出现:法兰瑞,帝国的妖精,斯图亚特皇室皇女。冒险者出生的斯图亚特皇室的确没有出过废人——当然也包括这位公主,但是这次即将开始的战斗连萨尔文心里都打鼓。而至于为什么要身为海军统帅的自己来执行任务,天知道这群无法无天的海盗捅了什么娄子让皇帝陛下都亲自下指示:“接下来的巡逻,你需要带着我的剑——如果遇到了‘那艘’海盗船,就击溃他们,带着他们的船长杰克来科隆接受审判”。
好吧,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们面对的海盗团,准确来说是一艘海盗船“圣光骑士号”,传说中有和维京海盗团一样的力量:而且是仅仅凭借一艘船。对了,这种夸张的描述也只是源自于吟游诗人的传说——没有任何一个和那艘船叫板并且战斗的海盗可以活下来。当然,如果真是传说中那么强大的话,仅仅是现在自己带来的军队是完全不够的,然而,皇帝陛下却很明确的说:
“只要你拿着我的剑,你将凯旋。”
仿佛很了解这个海盗团一样?
萨尔文用眼神和他的这位心腹交流着:不过这位新被提拔上来的副官并不明白自己的长官想表达什么而用无辜的眼神看着萨尔文。
“啊,糟糕透了。”
“萨尔文卿?”公主又叫了一声,把萨尔文从自怨自艾中叫回来。
“公主殿下,请回避。如您所见,那艘船的确是属于‘那个海盗团’的‘圣骑士号’,考虑到您的安全,请务必……”萨尔文解释道。
“我知道是这样战斗。”法艾瑞歪了歪脑袋,“而且我知道你这次的任务本来就不太可能是所谓‘护卫’任务。”
“‘护卫’只是明面上的幌子……等等,您知道我们是去战斗的?”
“当然,”这位公主点了点头,走到船舷指着船底,“船队吃水线很深,所以必定是装满了士兵和武器。而且我在起航之前,在船舱中时候听到了很多轻快的脚步声:如果是‘护航’的话,按照传统,护航的旗舰一定会带一定数量的礼炮和仪仗兵,不过按照我国的传统仪仗队的士兵是需要穿全套仪式盔甲的,而我却没听到任何铁靴的声音,说明您并没有带仪仗队而是让士兵穿上了适合和灵活的海盗周旋的轻甲。”
这位公主一边说着,一边磕了磕自己的脚,同时自言自语:
鞋子是不是大了些呢?
“所以说您还是回船舱休息吧,即使公主的剑用的很好,但是您的装束实在不适合战斗——”萨尔文这么说着,但忽然哑口无言了。
没错,他到才注意到自己的这位公主的穿着:柔软的栗色头发在后脑勺扎起来,穿着金色雕花上衣、踩着黑色软皮皮靴,腰间别着一把开了封的银色长剑和一根魔杖——很漂亮而且很合时宜的装束,不过在萨尔文和他身边的士兵眼中没有什么比这位公主穿成这样更糟糕的了:这是福克兰法学院标准的战斗队员的装束。
“我早就准备好战斗了。”
“好吧。我的副官,公主交由你和你的队伍保护。”萨尔文看了看前方主动向着自己靠近的海盗船。
“海盗忽然加速向着我们来了,战斗准备 !全体准备船只碰撞准备!”
对面的海盗船“圣光骑士号”用完全不可能是船只拥有的高速度瞬间逼近斯图亚特船队的旗舰。
“登陆!”
“上舷!”
对面船上海盗癫狂的声音传过来。
旗舰被狠狠地撞上——海盗船的船头竟然嵌进了旗舰坚硬的船身,旗舰上的士兵在第一时间抓住了身边可以抓住的东西,才幸免被战舰抛出船的命运。而接着,海盗船上的海盗们通过缆绳空降,用大鱼网和背上的大盾牌把船的士兵方正一块块隔开,唯独留下萨尔文和他们的海盗头杰克单独在一起。
“萨尔文船长是吗?”
来打招呼的,是一把附着火焰的长剑,火舌带着剑身向着萨尔文的面部刺过来,在他跳向一边的时候,剑的主人再把剑侧向一挥——极其让人忌惮的火舌舔过萨尔文精心修剪的大胡子。
他向后跳开,看了看四周,虽然和海盗作战很久了,但是如此有纪律地群体攻击的海盗团这还是第一次看见:简直就像所有的海盗都是同一个思想一样。
萨尔文看着独自面对自己的海盗杰克:“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呢?看来以少胜多的战斗经历了很多吗?”
“你说呢?”杰克抖了抖手中的剑,剑身的火色符文又闪了闪。
“魔剑士?你以前是贵族吗,还是因为和魔鬼契约?还是说魔鬼学习了人类的魔法?”萨尔文余光看了看四周——情况还不错,自己船队已经逐渐将海盗船包了起来,同时自己训练有素的士兵也很快就会突破海盗们的防线来支援自己,而那位被自己视作花瓶的公主,或许也是由于师出名门,面对着舔血的海盗也游刃有余的样子:看来很快眼前的这个叫做杰克的海盗头子就不得不束手就擒了。
杰克同样知晓四周的情势,一个前踏步,剑追着萨尔文“咻咻”直响:“至少,和魔鬼签约这种事情我不会做——成为腐化者可是很可怜的呢。”
“那就是有贵族血统?”萨尔文用盾牌挡住长剑的火舌,此时感觉自己的胡须都要被烧着了:对方是个好手,而且是个能驱使魔力带动魔法器具的家伙。
虽然担心着自己的胡子,不过一想到再坚持一会儿这家伙就不得不束手就擒,心里安心了很多:
战斗一结束就带着我们的公主赶快回港——当然,如果只有这位船长一个编外战力的话。
此刻,某个披着斗篷的家伙从海盗船上最高的桅杆,抓着长长的缆绳滑下,跳入公主四周的士兵堆里,在士兵中横冲直撞: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哀嚎。
“那是什么东西?!”萨尔文惊异于那个穿着斗篷的家伙的力量——那家伙一边横冲直撞,一边有意识地抓起自己的士兵向着自己这里抛过来:没错,是抓起来,然后抛过来!
“糟糕!”萨尔文咬着嘴唇,左手丢下盾牌,拔出魔杖——
“现在才想起来用魔法吗?”瞅准机会的杰克用剑上的火舌把那根魔杖烧的焦黑,然后向后退一步,咂了咂嘴,“啧啧,贵族真是奇怪的家伙啊,总是在奇怪的地方纠结,是认为高贵的魔法不应该对付我们这种家伙吗?”
……
这些海盗真的没有那么强,至少对于法兰瑞来说是这样的:
正在和士兵作战的海盗们每个动作都能看的一清二楚——甚至能猜到那些海盗接下来的动作:虽然开局时候海盗们分割部队的战术很让人吃惊,但是毕竟面对的这支部队是萨尔文的近卫。
法兰瑞已经确认这样下去自己都没有使用魔法的必要了:人数上和战士的素质上明显是自己这里好得多。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我意识过剩,她竟然觉得四周的海盗仿佛在忌惮自己一样,虽然有向着自己这里冲来的意思,但是并没有那么疯狂的对自己这里进行进攻。
一直到:
穿着斗篷的怪物从对面跳过来。
那家伙从缆绳上跳下,向着自己这里冲过来,轻而易举地用短剑弹开士兵的武器,把保护在自己身边的士兵们举起,用一只左手轻轻松松把他们一个个丢向萨尔文那里干扰他的战斗——一下子,这家伙已经用很快的速度要来到自己面前了,近的似乎自己都能看到斗篷上的肮脏的油渍。
“嗯,”法兰瑞退到船沿,接着拔出武器和魔杖,在那个家伙快要抓到自己的时候,用魔杖指着地面,“I-MERL。”
同时她低下身子,像个历经了很多战斗的战士一样老练地翻滚着避开了那个家伙接下来的“滑行路线”——
!
那个怪物发现脚下一滑:他的的行进路线上,已经结冰了。
法兰瑞看见这个家伙滑到在地,像冰面上滑倒的胖子一样毫无停歇地倒在地上向船外滑去。
然而法兰瑞发现自己的腿被抓住了。
“很有用处的小魔法。”法兰瑞听见着样的声音,接着,连着自己一同滑出船。
法兰瑞记得这片海域都是鲨鱼。
凌冽的海风,让法兰瑞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掉到海里,还在海面上。她自己的腰被这个家伙的右手抱住,和他一同挂在船沿。
“好险好险,这片海域都是鲨鱼呢。”从斗篷的帽子下面,传来这个声音。呼呼直响的大风此时把那个家伙的帽子掀开,法兰瑞才注意到这个稍稍比自己高一些的家伙:
金发?
“你好呢,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叫我歌蒂——对了,你真是一个美丽的公主。”歌蒂凑近法兰瑞的脸,嗅了嗅,“不过沾上血还真是不妙呢。”
法兰瑞发现自己的脸上带着血。
“我感觉我们应该重新上去,不是吗?”
依旧没发应过来,法兰瑞就飞起来了,准确来说,是被高高抛上了天!
“你们的贵族小姐已经在我这里了,所以放下武器吧。”被翻上船沿的歌蒂稳稳接住的法兰瑞感觉自己被一只大钳子夹住一样,根本脱不开身。
“放弃挣扎吧,这位公主殿下,至少我救了你。”歌蒂看着已经完全将自己的同伴们包围起来的士兵,缓缓退到杰克身边,“你还没死啊,我的杰克船长。”
“托您的福,歌蒂小姐,这个大胡子的剑法还不赖。”杰克看了看眼前的那个大胡子萨尔文。
“啧,好脏啊。”歌蒂忽然看了看自己满是鲜血的左手,接着把自己左手上的血在法兰瑞干净的衣服上擦了擦,“啊,对不住了公主殿下,我不喜欢血沾在手上。”
于是现在就这么僵持着,一直到萨尔文丢过来一只手套。
决斗?真以为这一招对没有贵族荣耀的海盗来说有用吗?
歌蒂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看眼前的大胡子。
不过……
当某个十字架形状的长剑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歌蒂能感觉到:四周的海盗们,甚至是杰克都有些不对劲。
“我接受你的要求,萨尔文统帅。”
“喂,你不担心你们公主殿下的安危吗?”歌蒂看了看被自己紧紧抱住的法兰瑞:啊,这美丽的公主身上还有蔷薇的香味。
“帝国皇室成员战死还是挺光荣的,不是吗?”
歌蒂盯着这么说的公主。
斯图亚特的皇室都是疯子么?
“那么决斗吧。”杰克看了看歌蒂,又看了看自己的“圣光骑士号”,他最终做出了这个决定,提起自己的符文魔法长剑。
“这就决定决斗了吗?杰克,你死了不怪我——不过你如果中途感觉要失败了,希望换我来和这个大胡子决斗我也是很乐意的。”歌蒂依旧不肯放开法兰瑞,反而抱的更紧了。
“你又不是‘圣光骑士号’的正式船员,所以我可不会让你插手。”杰克吹了个口哨,“对了,歌蒂小姐,作为美女,我劝你以后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啊?”歌蒂一脸茫然地看着走向萨尔文的杰克,“你以为我是谁,平凡的村姑么?”
“不,我知道你是谁,”杰克深吸一口气,走向萨尔文,“舒尔的战争少女——歌蒂。”
接着是剑戟相交的声音……
而结果是:
“圣光骑士号”船长杰克最后竟然真的乖乖被这个大胡子被抓走了。
所以几天后,通往科隆的大河上,一艘巨型商船逆流而上。
“可恶,我会把你救出来的。”
歌蒂站在船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