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之塔,拉恩的办公室。
在之前的圣树园骚动之后,拉恩的工作堆积如山:例如他和克洛达尔交手之后导致的白鸟之塔两派法师之间的冲突激化、例如进行梅琳普林修缮圣树园的交接工作、例如开始年末序列之争进入十二白翼的正式席位的预演、例如露的教育……
林林总总的事务压迫下来让性格认真的拉恩在半个月内都没有怎么好好休息,再加上和克洛达尔争执过程中受的伤,使得他现在的脸色看起来非常憔悴。
如果不是拉恩本身勉强算得上是有翼种的高等妖精,并且最后在拉恩家暂住的露都看不下去强行要求他去休息的话,现在就是伤势恶化加重也不奇怪。
咚咚。
敲门声响起。
“请进。”
推开门进来的是兽人族出身的白翼法师,外貌看起来就像人族40岁出头,身材高大,隔着法师袍都能看得出来那强健有力的身形,在外表上完全看不出野兽的特征,只剩下一对黑色的狼耳耸立。这位狼人白翼法师也是异族派白翼法师的领军人物,在之前的白鸟之塔序列会议上为了梅琳普林的事情和巴拉洛德争吵不休的就是他。
“这是你要的资料。”狼人法师粗鲁地把一摞厚厚的册子丢在了拉恩的桌上,大刺刺地摊坐在拉恩的对面。
“多谢。”
“不必谢我。这些都是小事,我们能在白鸟之塔出头主要还是靠你和梅琳普林的贡献,我心里清楚的很。”狼人法师不耐的用力挥手,重复道,“我心里清楚。我们的本事虽然还可以,但是对帝国来说意义不大。他们真正看重的是像你或者梅琳普林那种。”
梅琳普林对帝国的功劳在于她通过修建圣树园,让存在隐患的帝都灵脉稳定了。在她构建起圣树园之前,光凭借精灵树的力量根本无法压制住帝都的灵脉。而拉恩之所以在十二席满员的时候强势上位,让白鸟之塔给他安排了原本并不存在的第十三个席位,则是凭借他在元素魔法上的功劳。他把通过媒介施展元素魔法的后天施法者和天生具有元素共鸣的天生施法者分开。将原本混淆在一起的元素体系分为后天的元素魔法和先天的元素造型,让白鸟之塔中的元素学派获得新生,甚至一度威胁到了克洛达尔引领的奥术学派。
像其他的异族即使是在魔道上走出了自己的道路,但是对帝国没有足够实际贡献的白翼法师,在拉恩成为特席之前是很难进入法师序列的。现在虽然异族侧和贵族侧对立的很厉害,但是异族法师上升的空间却比以前安稳了许多,只要有足够的实力成为序列法师,就不会被贵族侧法师操纵权谋轻易刷下去。
狼人法师在拉恩进入白鸟之塔之前就是除了梅琳普林以外唯一通过慢慢积累实绩最后获得席位的异族序列法师,他擅长利用变化系法术,并结合传统原始的触发兽性的巫术体系开发了能够激发野性的兽性术,简化之后成为狂热、狂暴一系列的法术被帝国用于强化低阶士兵。
不仅如此狼人法师还在此之上开拓出了新的兽型术,身为狼人族的他现在和人类的差别只剩下兽耳就是兽型术的反方向利用。兽型术之后被发现不仅兽人族可以使用,具备有特殊血脉的人族也可以借助这个术法激发自己血脉之中的力量。至此他才获得了序列法师的提名资格,在经过一番波折之后才获得了白翼第十席“啸月”的名号,在白鸟之塔中的变化术一脉中独领风骚。
“不能这么说,我们能够在帝国出人头地是大家所有人的努力,不是只有我或者梅琳普林的功劳。”
“随你怎么说吧。”狼人法师对拉恩的说法不置可否,不顾形象的深陷在椅子中,耸立的耳朵却突然折起,情绪低落的说道,“喂。梅琳普林要走啦。”
“嗯……是啊。”拉恩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出这个话题,猝不及防下只能露出牵强的笑容。
在白鸟之塔当中,只要眼睛没瞎的人都能看出狼人法师对抱有的梅琳普林好感,即使他甚至很少和梅琳普林搭话。相对来说对自己感情掩盖的十分彻底的拉恩,他对梅琳普林的好感就鲜有人知,仅有相当亲近的几人有所察觉,但是他们大多同时是梅琳普林与维克多的友人,因此默契假装没有发现。
因为这样,拉恩在暗地里对狼人法师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在白鸟之塔中和他多有亲近。自然而然的就成为了关系不错的朋友,也明白只有在私下,狼人法师才会直呼梅琳普林的名字。
“我是知道的,像梅琳普林这种人不可能在白鸟之塔待太久的。”狼人法师双手枕在脑后,怔怔看着天花板,“但我也幻想过,毕竟她是有翼种的妖精嘛。寿命那么长,万一在白鸟之塔待个二三十也是不是没有可能是不是?”
办公室内保持了一段沉默,这样不切实际的期待,拉恩也曾经幻想过。可惜的是,相比狼人法师他距离梅琳普林更近,因此更明白和梅琳普林之间的距离有多远。这种自觉就像脓包一样,让拉恩不想触碰。
所幸狼人法师也没有想让拉恩说些什么,他只是找这个沉稳的朋友说些积淤在心底不吐不快的话。
“算了,不说这种事情了。东西我拿给你了,不过你还是不要折腾太久了,不然你的小助手又要瞪我了。”
狼人法师站起身来打趣道。他口中的小助手指的是露,因为对白鸟之塔内的成员并不放心,拉恩没有再随意的任由露去白鸟之塔中的训练场自行练习一整天,更多时间是把她安排到自己身边,在为她进行理论上的教导的同时一边替自己完成一些跑腿性质的工作。
最近因为拉恩不顾身体情况惹恼了露之后,露就开始强势的管理拉恩的作息时间,不允许拉恩过于操劳,被和拉恩关系较好的白翼法师笑称为“拉恩的小助手”。
“行了,没事我就先走了。”
“啊,等等。可能还真有件事要麻烦你。”
阻拦了想要转身离去的狼人法师,拉恩在他疑惑的眼神中开始解释。
…………
…………
支撑在白鸟之塔中受袭之后,露每天在训练场修炼的时间就缩短到了每天两个小时。在和曾经救了自己的训练场管理人道别之后,露今天提早就离开了训练场,前往拉恩的办公室。即使现在距离拉恩下班还有段时间。
露走在白鸟之塔的走廊中,红玉小蛇懒洋洋的盘在她的肩头。自从上次露遇袭之后,红玉小蛇不再单独寄养在拉恩的家中,而是成了露的贴身保镖。在白鸟之塔中进行训练的时候,红玉也成为了露的同伴,有时是成为露的对手、有时是和露练习双方的配合。
在时间一长之后,白鸟之塔中的白翼法师们也不得不对露和红玉小蛇的存在习以为常。毕竟就算是白鸟之塔中法师也常会带上一两个学徒进来,更别说拉恩是属于特席的白翼法师,饲养魔兽在白鸟之塔中也不算什么特别的事情,虽然红玉小蛇那瑰丽的外表确实抢眼了一点。
在露接近了拉恩的门口正打算敲门的时候,她隐隐约约听到了里面谈话的声音。
“说真的,只是听你的说法我感觉你就是在挖个坑等我跳下去。”
“……”
“当然。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小助手来了,我就先走了,总之我件事我答应了。”
拉恩办公室的门打开,走出来的狼人法师抬手和露打了个招呼,“哟~小助手。记得提醒拉恩早点回家。”
“嗯。”
因为狼人法师和拉恩关系不错的关系,露和这位性格爽直的序列法师也算认识,红玉也吐了吐舌芯子,算是和他打招呼。在狼人法师离去后,露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看到了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轻轻的皱起眉来。
“啊…这些不是今天要处理的,只是些参考资料。”
拉恩看到露的神色不悦,先是一怔,然后顺着露的视线看去,马上就明白了问题所在,立刻就动手把狼人法师送来的资料塞进了自己的空间戒之中。
“今晚,还有聚会。”
露假装没有听到之前他和狼人法师的谈话,而是做出了提醒。平时露都是在拉恩即将完成工作的时候才会结束训练,今天之所以比拉恩的预期还要早来到了办公室,就是因为他们晚上还有一个聚会要参加,露为了避免拉恩过于认真工作而忘记时间提前结束了训练。
“放心,我记得的。”拉恩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今天的工作也基本完成了,我们今天就提前下班吧。”
“嗯。”露满意的点了点头。
拉恩开始整理桌面上的文件,露则帮忙关上窗户拉上窗帘,两人经过了半个月的磨合在这些事情上已经配合的非常熟练。在锁上办公室的门之后,拉恩和露两个人走出了白鸟之塔,两人的目的距离白鸟之塔略微有点远,但都处于帝都的核心地段。
在走出白鸟之塔后,以圣树园为中心在帝都的西面与白鸟之塔遥遥相对的就是冒险者协会。基于冒险者协会本身也有交易来自全国各地的特殊魔法素材或者各地特产,基于这个原因,在冒险者协会周围的商业非常发达。
时间还早,两人抱着散步的心态向着南边走去。以白鸟之塔为代表的帝都北面都是学术氛围浓郁的建筑,除却白鸟之塔以外,帝都图书馆、帝都的几所著名的魔法学院都坐落于此。在拉恩这段不胜繁忙的时间里,露则一直过着白鸟之塔和住所两点一线的生活,拉恩正好趁此机会给露介绍一下帝都北区的地标建筑。
“这里是奥秘学院,以奥术为主让学生们进行魔法深造。”
“这里是魔窟,也是炼金术的大本营,很多矮人基本一整天都在里面生活。白鸟之塔设计的很多魔法物品都是在这里制造的。”
“这是大图书馆,是大陆上除了暗妖精的月光图书馆以外藏书最多的地方了。”
慢慢的,两人靠近了帝都的南区——帝都的居民区,和白鸟之塔相邻的区域是有钱也无法搬进去的,只有帝都中的重要人士才能居住的区域。拉恩和露本次的目标就是座落于这片区域的菲斯的住所。
梅琳普林已经正式推出了白鸟之塔,圣树园的养护和改善之前都是梅琳普林一个人在做,现在她不是白翼法师了,需要有一个人接过梅琳普林的工作。在各方推动之下,最后被选中的人选就是即将补上梅琳普林空缺,正式进入十二序列的拉恩。
即使梅琳普林早早就开始进行离职的准备,留下了足够详尽的文字记录,但是拉恩在对梅琳普林准备的资料进行解读之后还有不少存在疑惑的地方,因此需要和梅琳普林亲自见面,把一些存在疑点的地方询问清楚。这是其中部分理由。
菲斯的居住地离白鸟之塔所在的东区比较近,走进居住区之后两人没过多久就来到了菲斯别墅的门口。菲斯在门口相当的谨慎地使用了和梅琳普林别墅相同的魔法锁,甚至比梅琳普林的别墅更严密。
拉恩在门锁上激活术式,告知屋内的人自己来了,过了一会别墅的门咔嗒一声打开,挽起袖子穿着围裙的维克多出现在门口。
“这么早。”维克多似乎是惊讶地看了拉恩一眼,然后就转身向别墅内走去,“菲斯他们还没回来,你们自己找地方坐。记得关门。”
“梅琳普林呢?”
“做饭呢。”
“你这是?”
“给她打下手。”
这回拉恩是真的有点惊讶了,认识维克多这么多年拉恩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会掺和厨房的事情。倒不是维克多不愿意去做,一是维克多身边一直有梅琳普林在,梅琳普林会抢先把这些东西安排妥当,二是维克多好像永远有想不完的烦恼,做不完的研究,让人觉得好像要为了这种事去叫他就很愚蠢。
维克多没有在意他们,进了门后就径直走去厨房,留下拉恩和露面面相觑。没有来过菲斯家的两人只能无奈的跟在维克的身后,在菲斯家厨房边上的餐厅里找了位置坐下,看着维克多围绕着掌握厨房的梅琳普林行动。
可以看得出来维克多在厨房里活动是真的生疏,但是偏偏和梅琳普林配合的相得益彰,丝毫没有碍手碍脚的感觉。厨房中偶尔传来两人交谈的声音,甚至显得非常的安静。因为他们只需要看到对方视线的方向,就能知道对方要做些什么,这不是心有灵犀,而是两人互相之间有着足够充分的理解和长时间的磨合,才显得这般行云流水。
拉恩和露就那样沉默不语,像是看着话剧一样看着两人在厨房中忙碌。
在两人开始陆陆续续把食物装盘摆上餐桌的时候,菲斯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有事来晚了。”
“没事没事,你老婆呢?”
“她换衣服去了。”
和拉恩打完招呼之后,菲斯又用新奇的眼神看着穿着围裙提着桶从厨房走出来的维克多。
“你们都准备好了?”
“我和梅琳普林提前开始准备了,你回来的和预计的时间差不多。”
“没想到还有能看到你进厨房的一天。”
“以前没有必要,在边境的几年我也是自己在做饭。而且那条蛇太能吃,光靠梅琳普林一个人忙不过来。”
维克多手里的桶里是给小蛇红玉的晚餐,别看小蛇红玉绕在露的脖子上看起来就像是项圈一样,实际上小蛇如果变化为真身,足足有近四米长,如果不是它平日里主要靠吸收玛娜维持生存而不需要进食,光是给它准备食物就够露发愁。
维克多伸手靠近露的肩膀,早已迫不及待的红玉现在却略显矜持的缓缓缠上了维克多的手臂,但是它口中的涎水却瞒不过众人的眼睛。在小蛇红玉缠上了手后,维克多就提着桶走到外面院子里去了,对红玉来说还是院子的环境更加的让它舒适。
在维克多走出了餐厅不久之后,一名身材娇小的红发女子走了进来。她穿着浅色居家连衣裙,看起来应该是菲斯的妻子。娇小女子向着在座的众人点了下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就走到了菲斯的身边坐下。
菲斯宠溺的看了她一眼,对着露无奈的苦笑,“不好意思,这就是我的妻子,她不爱说话。”
“啊,没关系。”露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接着就发现菲斯的妻子正在看着自己,脸上就像套上了面具一样没有表情。
“她好像对你很感兴趣。”菲斯接着解释道。
“是,这样啊。”露被看得有些不太自在,表情显得有些尴尬,但是菲斯的妻子看起来并没有把视线挪开的想法。
好在这种场面没有持续很久,去庭院给红玉喂食的维克多就回来了。菲斯的妻子看到维克多的装扮之后眼睛略微睁大,但是很快又略微眯起,看起来似乎对维克多有些不满。
维克多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没有在意菲斯妻子的表情,只是看了她一眼,“人来齐了啊,等我拿碗筷就开动吧。”
“嗯,菜全部做好了,碗筷拿来后大家就可以准备开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中走出来的梅琳普林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微笑着说道。
“我现在去拿。”
维克多听了之后立刻走进了厨房,菲斯主动站起身要去帮忙,但是被正在解围裙的梅琳普林拦住了。
“不用了哦,他一个人就够了。”
说罢,碗筷从厨房当中漂浮而出,然后准确的落在每个人的位置上。梅琳普林对着有点愣住的菲斯笑了笑,就像在说“看吧”。
“好了,开始吃吧。”
同样解下了围裙的维克多从厨房中走了出来,在梅琳普林旁边坐下,说完这句话之后毫不客气的伸出筷子开始夹菜。其他人看了之后也不再拘束,各自开始下筷。
主位上坐着的是菲斯夫妻,维克多和梅琳普林坐在一起,拉恩和露则坐在他们的对面。梅琳普林的厨艺自然是没话说,身为妖精的梅琳普林也能最好的体会到拉恩和露两人的需求和习惯。一餐饭几个人都吃得喜笑颜开,吃得最多的竟然是维克多以及菲斯的妻子,也不知道她那么娇小的身形是怎么装下那么多食物的。
在吃饭的时候几个人——主要是菲斯和拉恩,关于帝都最近各方势力的动向进行了短暂的讨论,梅琳普林偶尔说两句补充,言辞之间并没有很严肃,就像普通聊天一般轻松。
直到几人吃饱喝足之后,梅琳普林和菲斯的妻子两人一起收拾了碗筷,还把露一起拉近了厨房,说是要教导她女性一定要学习的事情。
三个男人就这样坐在被收拾干净的餐桌上,梅琳普林还很贴心的从厨房走出来,放下了一壶红茶。
菲斯站起身给在座的三个人每人倒了一杯,然后坐回自己位置端起茶杯,“所以?你之后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