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金或说保证金的事,是Thomas先提的。紧接着那个祝贺的握手之后。
10万欧元的价码,是JACK提的,在那个握手过后一个星期。也是周末。
Thomas先说没问题,又说要报告、评估,才能确定。
对欧洲人的办事效率,JACK一向嗤之以鼻。
但这时候,他更希望他们效率低、没效率。
因为那样,他就有机会无痛地摆脱这个太过抽象并且怎么想怎么不踏实的项目。
10万欧元,当时折合人民币差不多90万,折合美元差不多12万,相当于JACK私下做项目经理拿过的最高佣金的两倍。算上汇率变化,两倍都还不止!
开天价,是儒雅而高贵的拒绝。这在JACK熟悉的世界里,属于信条级法则。
开天价,人家居然答应了,即便在JACK熟悉的世界里,于绝大多数人来讲,也是面临骑虎难下的尴尬,最后只好选择不得不从。
可JACK不属于绝大多数。绝大多数,现在混得最好的,也就是向他汇报那个层级,更多的要么还在底层、次底层,要么干脆出局、沦落到任人唯亲的国内私企当经济基础。
他是绝大多数以外的极少数,是精英、佼佼者。
精英、佼佼者,应该值钱、值大钱!
你Thomas答应天价,而又不给足已知条件;我就可以点到为止甚至什么都不做,到时候说责任在你们,再说我就是这么贵,是你们选的我!
以他对欧洲人效率的认识,熬到得说这些的时候,Thomas他们攥着他的那点儿短儿,应该已经时过境迁了。至少,美国方面的形势,特别是跟欧盟的贸易关系这块儿,会发生有利于时过境迁的变化。对此,他信心满满。
欧洲人的效率果然不堪——10万欧元到账后两三个月,Thomas都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转过年、旧历春节都快到了,才来了个意味含混的消息。
那是一封电子邮件,简单的英语问候中,插了个图标,点开,是Thomas用中文写给JACK的“私房话”:我知道,等待很难熬,并且能体会你对项目的困惑。所以,尽管我很有信心,但并没有权利要求你也一样。查查这个链接涉及的人物吧。这对你,会比较容易……
那个链接,就是关于邱子方的。
同样的链接,后来间或着由发来过3次,都被JACK以“有难度,在想办法,给我时间”轻易搪塞了。
难度真的也是存在——仅从那个链接相关的信息看,邱子方跟JACK的社会性交集,就俩——都是中国人,和,同在S市。
中国人有十好几亿呢!S市的人口也过千万!
想了解根本如同在平行的另一世界里的邱子方,跟大海捞针差不了多少。
JACK从不干大海捞针的事儿。他甚至都不让视作蝼蚁的底层员工去干那样的事儿。
因为他等不起!
更因为,那样的事儿,太容易给人偷懒和抵赖的机会!
所以,当然,他选择找借口和不断找借口,直拖到欧洲人Thomas等不起、放弃。
那时,他还会想,那10万欧元大不了吐出来,他承认自己无能,最多再承诺个日后有力所能及的机会一定尽力什么的,就算摆脱。
他肯当缩头乌龟。
他深知,逞强,绝不是真正的强,绝对是作死的节奏。
尽管,在业内和猎头界,他以强势著称。但实际上,他比谁都更明白“示弱”的妙用。
相比示弱、当缩头乌龟,吐出10万欧元,令他遗憾、不甘得多!
机缘巧合,他发现了云笑菲,并且很快通过早年有过暗地配合的云笑菲老板的老板,惊悉这个性感小美人跟邱子方的恋人关系。
这让他看到10万欧元落袋为安的希望。
私人沟通加猎头操作,很容易就把跟他们相比基本算社会认知等于零的云笑菲,弄到了自己麾下。
本来,他想用绅士一点儿、隔阂一点儿的方式搞定云笑菲。
可面对女性,特别是年轻女性,他实在不会其他的接近方式。
再加上云笑菲挺美挺勾人,一个会合不到,他就回归本色,展开了男女攻势。
云笑菲的主动和在那事上的渴望与狂野,在这个游戏中,是意外收获。
按JACK的习惯,这种意外收获,被称为“附加值”。
有一度,就是云笑菲要接手机被他粗暴夺了、随手丢开好像掉到地上的那一刻,他想过长期拥有这个女人。
当然,不是领证结婚过日子的那种拥有。而是……
没想出来,他就不会想了——男人,总还是要有一两件专心去做的事情吧。
那件事,他一般都做的很专心。
跟云笑菲做那件事,他专心到真的有点儿不会思考了,专心到差点儿忘了例行接收Thomas的电邮。
大概还存着长期拥有云笑菲的念头吧。他不想让云笑菲丝毫察觉自己对邱子方的关注。
所以,确信云笑菲离开、基本确信她短时间内不会去而复返,之后,他才打开那个一长串乱码权作名称的加密邮箱。
他不期待读到什么新信息,不管是利好的还是利空的。
身上残留着云笑菲的气味、温度、吻痕、体液的他,很想告诉对方:你们交代给我的任务,是missionimpossible,希望……
希望什么?
终止合作?
退还订金终止合作?
有没有可能既长期拥有云笑菲,又通过云笑菲查到Thomas们想要的或者说不管想不想要反正是不知道的邱子方的信息,从而赚定那10万欧元,之后,再?……
这么想着,本质还是拖延地,他回复了那句“已经开始着手了,要不要这么催啊”。
发出这句回复的时候,他根本已经忘了还有“执行人”这回事。
所以,乔楚来电话,让他顿时头大,并且陡然生出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愤怒。
他从不积累愤怒,更从不吞咽愤怒。
他把愤怒,不轻不重、不清不楚地,倾泻给了陌生的乔楚。
破天荒地,他过后主动给Thomas发了个邮件,说:执行人联系我了。完全不了解的陌生人。我不知道他能做什么,也不知道能为他做什么。你们应该事先跟我商量一下的,至少,让我知道他的背景。
大出他意料地,Thomas,或者说那个加密邮箱,立刻就给出了回复:
亲爱的朋友,你说的很对。执行人的选定,是应该你同意的。为弥补过失,你可以在认为他不能胜任的今天以后的任何时候,直接辞退他。这是你的权限。你只需要及时告诉我们,以使新的执行人可以尽快到位。
这个回复本身,并没太大意义。至少对JACK来讲,没太大意义。
让JACK不安的是,回复的速度。
这会儿,欧洲应该是中午。
按他们的习惯,周日的中午,不说还在度假,也应该是闲馀着、懒散着。
可是——就好像,Thomas,至少是Thomas,一直在盯着这个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