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还有另一个我,这是一个疯狂的猜测,连我自己都背着个猜测吓了一跳,他不会是克隆人,我并不值得别人花费那么大的力气去克隆,何况就算是克隆体,除非是在我出生就已经克隆了,否则不会是与我一样的年纪。杀我,也说不通,想取代我,可以人不知鬼不觉地杀了我,如此大张旗鼓就算我死了,他也没法取代我了。
他如果真的存在的话,定然是什么怪物一般的存在,来自那十万深山里,有着我所不知道的目的。
他肯定是从深山跟着我出来。他是山里的怪物修成的妖?还是来自平行世界的另外一个我?还是那些破败的坟墓里爬出的尸体?
趴在办公桌上,脑子十分的混乱,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这个有可能存在的另一个自己为什么要杀我,他现在在哪里,是否就隐藏在我身边的某一处,时刻注视着我。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我轻声喃喃,回想我独身一人在深山那些年的所见所闻,开始怀疑这个世界,“那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会诞生出一个与我一模一样的人来。”
“李隐有人来看你了。”我听到了开门声,而后所长的声音传进了我耳中,“你们两个好好聊聊,下午上法庭。”
我没有抬头,直到听到所长转身离开的脚步声后才抬起头看是谁来看我,在这个节骨眼上,家里人肯定抽不开身来,只能是亲戚什么的了。
抬头看到的人完全出乎了的意料,段寒——他是在大学两年里与我关系最好的同学,舍友。
他背着沙色的行囊,像一棵挺拔的松树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与我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他变得成熟了,脸上带着些许疲惫。
“你家人找到我,让我来陪你,他们抽不开身,阿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你就放心吧。”段寒来到我身边,手搭在肩膀上,轻轻捏着,“苦了你了。还挺得住吗?”
他知道我的苦衷,当年我离开学校的原因,除了他就没有人知道了。
“找到了吗?”解下背包后,他在我对面坐下,轻声问我
我跟他忽略了窗外的吵杂和忙碌的身影,说着只有我跟他知道的话语。
“只有蛛丝马迹,我已经确定她存在,还没有找到。”当年就那么离开了学校,放下了身上所肩负希望,去追寻我所执着的。“‘青山白楼,孤身远影,寒雁清秋,江山尽静’这是我找到的一部分线索。她的名字带着‘楼’字。”
“少说为宜。现在你有什么打算?”段寒有些疲惫,大概是长途奔波导致的,“我已经了解清楚案件的来龙去脉,铁证如山,摆在你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条。我不想看到你死去,尤其是这样的不明不白地死。”
“没有打算。只是我有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想,要听听吗?”我扯着微笑,对他不设防,“你是除她之外还能让我无条件相信的人。”
“给你说句实话,我并不完全相信你,铁证如山,我……”
“我理解。”打断了他的话,难道我还不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但最终你还是选择了相信我,否则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所以你还是会听我说的,对吧?”
他苦笑着点头。俊朗的面庞上带着复杂,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三年前,我离开了深山来到了这里,原以为出来的只有我,不曾想还有一个东西也跟着出来了。”
“当年那个东西?”他皱了皱眉,眼中流淌着恐惧。当年我们在学校外的原始森林层层腐烂的树叶下发现的那一具慈眉善目,完好无缺,栩栩如生的古尸,穿着西域的少数民族的服装的女尸,那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除了我和他之外就没有人知道那具女尸的存在,她消失了。
“不是,是另一个我。他从深山里跟着我出来的。”我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有些疯狂。
“你怕是真的得了什么幻想症了。当年那件事之后你就一直偏头痛……”他摇了摇头,他大概想起了那年的恐怖,控制不住自己,“我先出去静静,你自己待会儿吧,也好好静静。”
他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将我扔在了这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暗自苦笑一声,他能来就已经万幸了,不再奢望他能够相信我所说的。
窗外刮起了大风,院子里的树叶刷刷落在地上,随风摇曳,风扫着满地的落叶和废纸,在封闭的院子里来回。行人裹紧衣服来去匆匆,在派出所办事的人排着队,不停地哆嗦着身子。
这个冬天比以往更加的寒冷,不知道深冬会冷到什么程度。
寒子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寒风中,背对着我,一动不动。
那年的经历真的把他吓坏了吧,之后的一段时间他总是半夜惊醒,然后坐在我的床边到天亮,他说他看到了她,她在对他笑,叫他跟她私奔。刚开始他很抗拒,久而久之就被诱去了,私奔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那里有一座高楼,豪华的庭院,院子里有一副副陈旧的棺材,透过透明的棺盖看到里面是一个个面色苍白,骨瘦如柴的男子尸体,在最后一个棺材里,寒子看到了自己。
他躺在那个棺材里,嘴角挂着瘆人的微笑。安静地躺在里面。
跟女尸在一起的他想逃离,却被人拉住了,那个人是我。从高楼出来,和另一个女尸一起出来。
他的梦一直在重复着,每天他都会被吓醒。
而我在梦中见到她,是一个笑靥如花的姑娘,在茫茫无垠的荒漠中,在夕阳下飘飘起舞,见到我只是微笑,而后转身离去,我跟着她,怎么也追不上她的脚步,最后看她消失在暮色中。
皓月当空,清冷的光芒洒在荒漠上,模糊的光芒里出现一行人,十二个穿着红衣的孩子排成两排,提着红色的灯笼走在前方,由远方向我而来。她们身后是两行人,抬着一个空棺,踮着脚尖,在荒漠中轻轻前行,留下点点脚印。
她们在月光中来到我的身前,十二个孩子将我围住,那些人把空棺放在了沙土上,缓缓推开,十二个孩子簇拥着我跨进棺中。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一只脚跨进了棺中,就在此时,一直洁白的皓腕从虚无中伸出,穿过孩子们的身体拉住我的手,把我从棺中拉了出去,拉着我在月光下的荒漠中奔跑,很久之后,我跟那只手才停下来,回首去看身后。
一副空棺被远远地甩在身后,在月光下发出悠悠光芒,在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声音,格外悠远,悲怆,像是在哭泣。
一个女孩,出现在我的面前,跟我一起看着空棺和那些提着红灯笼的孩子。
“你走吧,以后别再来了,很危险的。”女孩转过头,看着我,声音忽远忽近,而后她就消失在了荒漠上,我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扇门,我没有多想进入了那一扇门,而后就看到了坐在我床沿的寒子。
从那之后,梦就一直这样重复着,寒子每天深夜都会坐在我的床沿,浑身都是汗,眼神涣散。
而我在梦里,每天都会见到那个拉我的女孩,刚开始她都重复那句话,后来她就生气了,质问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怎么就那么不听话。
“我是被人带来的,每天都会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拉着我到这里。”我这么告诉她,从那之后她就不再生气,也不再说话,每一次都是默默地拉着我在荒漠中奔跑,每天越跑越远,一直这样的的循环往复。
不知道什么时候段寒消失在了窗外,已经进了办公室坐在我的对面,他看着我,笑而不语。
“你在想什么,这么沉迷?”见我看他,笑着问。我知道他已经有了主意,选择了相信我。
“以前的事儿。”我笑笑不再去想那些事,现在是时候打算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了。
“判刑后越狱吧。”他探过身子来,在我耳边轻轻说,“十万深山,他们找不到你的。我跟你一起找另一个你自己,还你清白。”
我笑而不语,除此之外我还有选择么?也只有如此了。只是苦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你在外帮我安排好,一出来我先去王怡已家,血债血偿。”
“你还是你,这么多年了一点也没变。”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带你去吃个午饭,下午去法庭,等待宣判吧。”
寒子起身出去跟所长商量带我出去吃一顿好的,只是所长有些犹豫,但在寒子塞给他一大堆信之后,他笑着离开。林志远进来为我脱下了手铐,在他的带领下,我们三个去了附近的餐馆吃午饭。
进餐馆点完菜之后,我看到了罗叔一家人,他们也在这一家餐馆来吃饭,巧合的是紧随他们一家而来的是王怡已的家人,那个打了我母亲的猪狗居然也在,没有被关起来。
在这一瞬间我气不打一处来,拳头紧紧握着。
他们一家人看到了我,脸上挂着仇恨。他们就在离我们不远处的饭桌上坐下,高声阔论,在他们一家子身上看不到失去女儿的点滴悲伤。
而后,我听到了我最不想听的话,来自王怡已的爸爸:“那天,我从柴堆里抽起那块木头,甩在那个老女人的后背,我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喀嚓声,然后那个老女人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喝,之后开始吐血,四肢抽搐,出气多进气少了,哈哈哈哈。”
“王八蛋,不杀了你,我就不做人了。”我起身,咬牙切齿。
而身边的寒子则是在第一时间给毫无防备的林志远的后脑勺重重地来了一下,当场昏死过去。
“想干嘛就干吧。”说着他从沙色背包里抽出了两把西瓜刀,“你爸说了,是男人就砍了那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