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希望小学好不容易请来的老师,你们几个想干嘛?”一个糙老汉操着浓重的当地话口音铿锵有力,背上还背着一个当地人常背的草筐,看样子这个糙老汉跟这三个流浪汉认识,不过他怎么知道自己去是希望小学呢,梁知夏才发现高个子男人已经站在自己身前,以保护者的姿态隔离开外界的危险。
“村长,这城里来的姑娘把家里的娃给打了,我们就是想要点赔偿。”流浪汉还在歪曲事实,污蔑梁知夏。
“滚犊子,我还不知道你,”村长把兜里的零钱拍在流浪汉手里,“别没事找麻烦了,我跟你说,你们要是真打死女娃子,你们几个就得饿死了。”
流浪汉也不好跟村长有什么争执,耸肩邋遢背的走了,那个小女孩跟在三个流氓汉身后,回头瞅了梁知夏一眼,梁知夏看得出那个小女孩在哭,雾蒙蒙的眼睛里藏有无奈和羡慕。
有些人生活富足还在纠结自己人生的不顺意,可是在温饱都不能满足的人眼里,已经觉得他们的生活是天堂。
村长跟徐浩然交代了几句,还有其他的事儿,就不跟他们两个同行了。
“谢谢你们救了我,”梁知夏感激道,虽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付思源救的自己,不过听那个老人说他们是希望小学的老师,于是打听到,“你们是希望小学的老师,那你认识付思源吗,他带一个黑框眼睛,比你矮一些,平时说话文质彬彬的。”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名字?”付思源觉得梁知夏有点傻里傻气的。
梁知夏这才猛然想起:“对呀,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我叫徐浩然,代替付思源老师来接你的。”徐浩然把手机里梁知夏的大头照片给她看,这张大头照梁知夏只发送给付思源一个人。梁知夏尴尬的不行,早知道用作找人的用途,就给付思源发学生证的照片了。
“付思源怎么没有来?”梁知夏三句不离心上人的名字。
徐浩然单手拎起梁知夏的行李箱,丢下一句:“付老师有事。”
“哦。”梁知夏有些小失落。
说真的,梁知夏没见到付思源亲自来接自己,有点委屈。
“以后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徐浩然抛出一句话来。
梁知夏其实本意没想着跟徐浩然抬杠,只是就事论事:“我也没想到那个小女孩是一个团伙里的,我只是看着她可怜。”
“同情心泛滥。”徐浩然说话真的让人不爱听。
梁知夏嘟囔道:“要是你看到,就无动于衷吗?”
“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徐浩然停下脚步凝视的梁知夏,以一副教育人口吻说道,“在你不了解的陌生环境,没有一点自保意识,也没有丝毫防范之心,你这样会给你周围的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梁知夏很想有骨气的说以后不用麻烦你了,可是眼下还是得需要靠着徐浩然指路才能去希望小学,于是默不作声,不否认也不承认徐浩然的话。
梁知夏无精打采的跟在徐浩然身后,深一步浅一步的在崎岖山路中走着,梁知夏也不好问有没有其他的代步工具,累得不行,只好体力不支的站在原地歇息,眼看着徐浩然越走越远。
“你怎么不走了?”徐浩然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看到梁知夏跟个乌龟似的纹丝不动,于是返回找梁知夏,“下次出远门,特别是来这种地方,不用装这么多东西,以你的体力根本拎不动行李箱。”
梁知夏取过自己的行李箱:“我自己来拎。”
徐浩然冷眼旁观,这个梁知夏还真是有点自不量力。
梁知夏自然是拎不动那么重的行李箱的,只好用拉杆箱的滚轮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生拉硬拽的走。
从车站走回希望小学大概是两个小时的脚程,按照梁知夏这个速度得耗费一倍的时间,天黑都不一定能赶到希望小学。本来希望小学的吃住就是个很大的问题,还要再来添一张嘴,徐浩然本心里就觉得梁知夏是来添乱的,而且看样子脾气还不小。
梁知夏像个不服输的牛犊子似的一股劲的往前走,努力跟上徐浩然的脚步,忽然咔嚓一下,行李箱的车轱辘报废了,如果梁知夏再要拉着行李箱就得靠箱底面滑行,估摸到希望小学的时候,整个行李箱就要七零八落的散架了。
徐浩然停下来看梁知夏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梁知夏脸上火烧火燎的,很是丢脸:“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
“是。”徐浩然也不再为难梁知夏,主动把梁知夏的行李箱拎起来,“走快一些,不然夜路不好走。”
如果是平地也许还能坚持坚持,可是这里是坑洼不平的山路,梁知夏已经走的头晕目眩了,徐浩然手里拎着一个沉重的行李箱都走在她前面,梁知夏更不好拖人家的后腿,只能努力的往前赶。
来这里,梁知夏学会了第一件事,尽量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梁知夏脚底一不留神,爬山坡的时候杵留下来,一时间觉得脚后脖子扎心似的疼,梁知夏脱下鞋袜才发现自己两只脚都起了水泡,其中一个水泡被磨破了,脚后跟血肉模糊的黏在一起,梁知夏看了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土路,更加想哭了,可是在这空旷的荒野里大哭一顿,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又不会天降神兵。
徐浩然看梁知夏走路一拐一拐的就猜到她可能脚底起泡了,一个女孩子这样也很不容易了,故意放慢了脚步等着梁知夏。
梁知夏就那么倔强的生扛着,一言不发的跟在徐浩然身后,像是跟谁赌气似的,我就是疼死也不会说出来。
“歇一会儿吧。”徐浩然看了看时间,还得走一个小时才能到。
梁知夏生怕自己停下来,就失去走到终点的毅力了,强撑着说:“我不需要歇息,我还可以继续走。”
徐浩然走在梁知夏身后,发现梁知夏脚后跟都有血迹了,梁知夏似乎感觉不到疼似的,一股脑的往前走,徐浩然心里忽然有些五味杂陈。
“别走了,”徐浩然说道,“你脚后跟磨破了。”
梁知夏回头瞅了一眼,无所谓的说道:“我刚才放了一些纸巾垫着,我们快走吧,我希望早一点见到付思源。”
疯子,徐浩然默默在心里吐槽。
终于在乌漆抹黑的时刻终于赶到了希望小学,梁知夏看到一个金头发的外国男孩子欢脱的跑到门口:“嗨,这位美丽的女士需要我为您效劳吗?”
徐浩然像把行礼扔给金发男孩:“接住。”
金发男孩笑嘻嘻跟梁知夏说道:“村长和付老师去送孩子们回家了,没等你,他们跟你道歉。”
简陋的小屋里留着给徐浩然和梁知夏的晚饭,梁知夏了一整天都没进食了,早就饥肠辘辘了,顾不得饭菜的简陋,拿起筷子就开吃了。
“付老师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梁知夏吃完饭,把碗筷放在一旁,坐在凳子上开始打量这个小土屋,还真是土建的屋子,名副其实。
“你是付老师的女朋友吗?”金发男孩心直口快的问道,又补充自我介绍,“对了,我的中文名字叫逢时,徐浩然帮我起得。”
“我叫梁知夏,”梁知夏跟逢时握手,略带尴尬的解释道:“我不是付老师的女朋友,付老师是我爸爸的学生,算是我半个师兄吧。”
“我来给你们添麻烦了,很抱歉。”梁知夏来西 藏之前的确没有考虑周全,完全没想到这里的环境简陋成这样,也不知道去车站接人需要徒步这么久。
“没事没事,”逢时夸赞道,“你一个人孤身来到这里,还挺勇敢的嘛。”
徐浩然不知道去哪儿洗了澡,换了一件干净的衬衫,才出来吃饭。他吃完饭把自己和梁知夏碗筷都收走,洗干净放在两块木板搭建的柜面上。
“以后吃完饭,都要自己刷碗摆放好。”徐浩然对着梁知夏叮嘱道,不等梁知夏说什么,就转身出了门。
“就不能说话客气一点吗?”梁知夏轻声嘟囔。
逢时打圆场:“没事,他这个人就这样,你不要理他。”
徐浩然手里拿着包扎用的纱布和消毒水走进门,准备给梁知夏处理伤口,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可是血呼啦的有些吓人,徐浩然仔细的给梁知夏涂抹好药水,叮嘱道:“情况不算太严重,过两三天结痂就好了。”
梁知夏客气而疏离的说道:“麻烦你了。”
“在你磨破脚的时候就该知道会麻烦人了。”徐浩然没好气的说到,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不见得是减轻别人的负担,“之后两天都需要换药。”
梁知夏真的是有些生气了,就算徐浩然说的每一句话都在理,可是梁知夏又不是机器人,既要保证天黑之前赶到希望小学,还要保证自己安然无恙不受一点皮肉伤,根本就是强人所难:“徐浩然,我就那么让你看不顺眼吗?”
梁知夏的怒火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样子,徐浩然风轻云淡把消炎药放在梁知夏手边:“一天两次,一次两片,饭后服用。”
“我不需要,”梁知夏把那药盒撇到一边,“你既然看不惯我,就不用照顾我。”
逢时赶忙劝架:“浩然,你快跟知夏道歉,人家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又不是找你的,知夏,你也赶了一天的路,早点睡觉吧。”
“我不困。”梁知夏见不到付思源,心里总会隐隐不安的,“你们不用管我,我是一个有自理能力的成年人。”
“随便你。”徐浩然扭头就出了门,逢时尴尬的看了一眼梁知夏,追了出去。
梁知夏一个人默默的坐在凳子上,心情有些沉重。
初来乍到的梁知夏多少对这里有些排斥,原以为来之前跟付思源约好了时间,就能够一帆风顺的,没想到人都没见到。怪不得爸爸总是说自己遇事莽撞,不计后果,在家里的时候爸爸把自己保护的太好了,也不需要有什么后顾之忧。
赶了一天的路,不辛苦是不可能的,梁知夏默默的擦掉委屈的眼泪,出门在外,没有人再会像爸爸一样护着她,安慰她,遇到被拐卖的这种吓人的事情,梁知夏到现在都心有余悸,但是连一个诉苦的人都没有。
“哭什么?”徐浩然在逢时蚊子一样的叨扰下,不得不来找梁知夏道歉,一进门就看到梁知夏偷偷抹眼泪,肯定是被人贩子给吓到了吧。
梁知夏听到声音吓得打了一个颤 栗,不满道:“你进门不敲门的吗,我没有哭,我就是打瞌睡眼睛就会出水,你们不是去睡觉了吗?”
“付老师今天回不来了,你别等了。”付思源给炉子添了一铲子煤块,把炉子封好,“你今天暂时就住在付老师的房间里,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为什么不回来,他是出了什么事吗?”梁知夏心中一紧,生怕是付思源生了重病或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心中不由的慌乱起来。
付思源看得出付思源在梁知夏心中的重要性:“这里冰天雪地,常常会大雪封山,付老师可能留宿在村长学生家里了,也许明天就会回来了。你不用太担心。”
“你怎么知道他留宿在学生家里了,万一他困在路上呢,”梁知夏套上鞋子就准备出门找人,“你带我去找付思源好不好?”
“你冷静一点,”徐浩然控制住梁知夏的胳膊,“付老师在这里生活两年多了,他做事有分寸,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而且教师之间有约定,如果七点半之前他赶不回来,就会留在学生家里。你好好想一想,我们两个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超过七点半了。”
梁知夏知道徐浩然是不会带自己去找付思源的了,还会阻拦自己找人,徐浩然说的也并不是全无道理,付思源做事有分寸,她应该相信付思源是安全的。
梁知夏执意要守在炉火旁等着,徐浩然觉得她就是个犟驴,不仅傻,还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