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比如是个大的木桶,礼法秩序便是维系这木桶的箍,倘然这箍被虫蛀朽断折,则木桶的分解,断乎不止是一片两片,而是整个分解的。所以独立以后的成都无秩序的零乱现象,并不只是市面,并不只是军政府里,即是原有的各机关局所也是同然的。
这时最急须的,是要得一个好的箍桶匠人,赶快运用他那巧妙而灵敏的手段,趁这木桶将解未解之际,急速打一道牢固的新箍,把那旧的替代了。但是蒲先生似乎尚未解此,或者想到了,而所用的材料又不大对,不惟没有把这大桶维系好,反而把它分解的力量加强了。因此,乃有警察不听命令,学界的人开会登报攻讦接管提学司事务委员徐炯。至于接管布政司事务委员蔡镇藩,更是彷徨无措,被人攻打得体无完肤。
军政府此时更热闹了,各路同志军的统领或代表,有单独坐轿来的,有带了少许队伍来的,打从至公堂的中门,昂然而进,昂然而出。中间最令人感生兴趣,一哄传出来,而皇城坝竟自拥了许多人在那里等着看的,便是自流井同志军的女统领王大脚板,也率队到军政府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新街上竟出了一件占夺小旦的事,是一个风流的绅士罢?带了两个久未登台唱戏,而专赖平日爱他们的一般老斗,出钱为生的小旦,在一家小酒馆中,调笑喝酒。风流绅士快乐得忘了形,把两个倒男不女的小旦,左拥右抱,这面贴个脸,那面亲个嘴,口里说的,自然是些富于诱惑的肉麻话,而两个小旦也是毫无顾忌的,忸怩出许多难看的举动。这时,一伙巡防兵恰从酒馆门外走过,似乎从窗隙间瞥见了,本都走过了的,忽然七八个英雄突的回身,走进酒馆,理直气壮的掀开门帘,抢到房子中间,齐吼一声:“好狗日的东西,快活呀!两个两个的抱着耍!”风流绅士脸都骇变了,还未等他开口,左右开弓的耳光已打得他鼻血长淌。而金丝眼镜、金表、金戒指、以及装有银元的小皮包,也着这么一打,打来不见了。两个小旦则没有着打,但被几个英雄押着,说:“陪老子们到营盘里睡觉去!”
总府街也出了一件巡防兵打报馆的事。独立之后,一切自由,言论不消说更自由了。那时新出版的报纸,真有如雨后春笋。因为太容易了,并不经过什么手续,只须写一面招牌挂起,坐一个人在外面,就算是发行部。编辑的事,不消说,除了剪刀面糊,本城新闻有的是投稿的访事,不够哩,捏造一些外来的专电和通信,只要你会捏造,任凭说什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