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法国之行的穿戴是欧也妮给他特别策划的。瓜皮帽将盘在头上的长辫子完全罩住，免得遭人讥讽为狗尾巴拖在身后；一件长衫使身材显得更加高大，全无下人之嫌，倒像个精明的书生。手里提着一个古旧的皮箱，看上去多少有些经济实力。他脚跟脚地在欧也妮的身后，既像用人也似保镖，一路上都显得趾高气扬。

　　南溪跟随欧也妮在巴底纽勒公司完成了“人字桥”的模拟试验，游览了巴黎市景，也见到了该见的方苏雅，便打道回府，踏上了返回中国云南的归程。

　　南溪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经常向欧也妮问这问那。比如，喊话为什么要用他儿时用两节竹筒中间穿一根线做成的“电话”玩具呀，吃饭为什么要用古人打仗用的刀叉呀，留声机里为什么只听见歌声不见唱歌人呀，行船为什么不用篙杆就能自己走呀等等。欧也妮都像教小学生似的一一作答。

　　一天夜里，邮轮还在印度洋上航行着，南溪把想了很久很久的一个问题，等到夜深人静时去敲开欧也妮的门，壮起胆子问：“你为什么偏要将我的发辫盘在头顶不准露在外面？你是不是从心里看不起我，看不起我们安南人？”

　　欧也妮哈哈一阵大笑：“你是安南人？”

　　南溪回答说：“当然是安南人。”

　　欧也妮问：“你说你是安南人，你看看如今安南有几个人还像你一样留着长辫子？”

　　南溪狡辩地回答说：“你说留长辫子就不是安南人了，我就喜欢这长辫子！”

　　欧也妮说：“你这长辫子是中国女真人的风俗，满族是女真人的后代，清军入关统治中国后才令所有男人必依满族人习俗，剃发留辫。当时，安南是中国的属国，所以把留辫子的风俗传到了安南，你知道吗？”

　　南溪哑口无言。

　　欧也妮继续说：“1885年中法战争后，安南已属法国殖民地，他们早已革新，男人们的长辫子剃的剃，剪的剪，不见了。你说你是安南人，鬼才相信。其实，我早看出你是中国人，而且是云南人，你家就在蒙自一带。”

　　南溪的脸刷的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不知如何是好。说：“你说是哪里人就是哪里人，这很重要吗？”

　　欧也妮说：“当然重要，它关乎到我的安全和你的前途。你说，我一个法国女人在中国找一个侍从，中国人恨你又恨我。我身边若是一个安南人，别人便没那么多闲话了。”

　　南溪明白了欧也妮的顾虑，说：“那我该怎么办呢？”

　　欧也妮说：“既然你说你是安南人，就装作像个安南人，现在就把辫子剪了。你们中国太大了，人太多了，人多嘴杂，往往把绯闻说成了真理，将真理当成流言，把流言当作圣旨。”

　　南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