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兴国
我冒着漠漠霏霏的雪花,来到别了十余载的金垭。汽车爬上鸡公岭,公路像一段玉弧,十分从容地延伸在这幽寂的山垭上。
前面,金垭中学——几幢新楼,几处葱翠,几声鸟鸣……银白中显现着俊健,朦胧里透露出神秘,真有“尘氛顿去觉心清”之感。
我曾在这里执教20年,风风雨雨,往事如烟,然而我印象最深的还是这雪。
那凝脂似的湿润,那包容着纯真与温存的洁白,那化为涓涓细流奏着潺潺的抒情曲儿……
从前这所学校缺水,一入冬,山泉断流,师生便到二里外的老林湾井里去提,去挑。井水是甜津津的,然而大家的肩头却承受着沉重的磨压。但只要下一场雪,山上的泉水便又汩汩地流淌下来。
雪还把我们带回孩提时代,大家忘记了年龄的差异,同时释放出童稚的意趣,于是雪有了形象,有了魂灵,有了表情,有了生机。
一年一度雪依旧,一年一度桃李熟呵!
十多年过去了,当我重新踏入这方土地的时候,干净的校园在雪的洗涤下更加明丽、清秀了。
往日最高的建筑,同新修的教学大楼平行而立,相对地矮小了;幽静的教工宿舍院的屋脊上,电视接收天线比肩相列;山腰自来水塔里盛着昨日的希望与今天的甜美;绿树掩映的宽阔曲致的环校水泥路取代了昔日小道的泥泞;因全面贯彻教育方针连续六年获先进集体称号所得的奖状、奖旗在雪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我于欣喜中寻访往日的同事,他们大多已调走,我不禁有些怅然,可是当我一掉头,望着教学楼那讲台上一个熟悉的背影的时候,我就禁不住“呵”了一声!那微驼的背,那瘦弱的身躯,那板书的姿势,那稍稍埋着的头……呵,是他——当年的邻居廖老师。
呵,三十年来,他以一个数学教师的精确与求实的态度,书写着自己的人生公式:X+Y=Z。如果说X等于脚踏实地、Y等于无私奉献,那么Z等于什么呢?
雪还在飘落,透过玻璃窗,我看到他满头华发,不觉鼻子一酸,眼睛也湿了!
他工作正忙,又是一个愿多做事不愿多说话的人,我们没有倾心长谈,便又匆匆而别了!
我默默向前走,雪野茫茫,仿佛到处都是路,但不一定每一条都是实实在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