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李斯做了几年楚国的芝麻小吏,毫不起眼。他有闲暇,也有闲心,就去观察衙门厕所里窜来窜去的鼠辈,它们瘦骨伶仃,怯头怯脑,每天吃些污秽不堪的食物,尚且屡担虚惊。他转背前往粮仓转悠,却发现一个判若天渊的事实:仓中硕鼠饱吃好粮好粟,个个大腹便便,却无虑无忧。李斯善于思考和总结,由鼠及人,不禁感慨系之:
“无分贤良与陋劣,人类跟鼠辈并无不同,关键就在于自身所处的环境和位置!”
李斯从此不甘人下,说白了,是不甘鼠下,他决心做一只王家仓廪中的硕鼠,这个理想乏善可陈,但也无可厚非。读者若肯动脑筋,阅读面又足够宽阔,或许会想起明末清初那位特立独行的鼓词艺人木皮散客,他的《历代史略鼓词》中有这样专揭世相画皮的句子:
“忠臣孝子是冤家,杀人放火享荣华。太仓的老鼠吃得撑撑饱,老牛耕地倒把皮来扒!”
李斯热衷势利,对太仓硕鼠的处境艳羡有加,倘若站在他的立场上看问题,老黄牛犁田耕地,累死累活,到头来却被人扒皮吃肉,真是活该,它们叹苦嗟悲,鸣冤叫屈,有什么用?关键是要找到那座现实中的“太仓”,实现硕鼠养尊处优、不虞匮乏的人生理想。
当初,李斯拜在鸿儒荀况门下为徒,修习帝王术,同门师弟是大名鼎鼎的韩国王室子弟韩非。何谓帝王术?帝王术并非一门艰深的学问,任何“学”多多少少总得讲求一点人文关怀,具备一点人间善意,而“术”则大不相同,它讲究通权达变,抹杀人文精神,毫无准则,纯属工具理性。帝王术的要点是:只判明敌我利害,不分辨是非曲直,与马基雅维利主义的精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高度一致。书生修习帝王术,只有一个动机,那就是充当帝王师,既帮助帝王统一天下,治理天下,同时也巩固自己掌握的权力,长期成为帝王倚重的股肱和信赖的心腹。苏秦和张仪都是参透了帝王术精义的超一流高手,因此他们攫取卿相高位如拾草芥。这两位老前辈正是李斯心目中效法的楷模和崇拜的偶像。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