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一听人说起保平,我就觉得我已很老了。这种心态和年龄 无关,而是因为保平在我记忆的印象中早已被定格在三十多年前。 就像一支久远的歌,一唱就心旌荡漾;犹如一坛陈年的酒,一开就 醉倒当前。
三十多年前,我因数理太差,高考失败,不得不去做了代课教 师。在文教局开出的介绍信中,写着一个陌生的地名:保平乡。
赶紧找来一张仪陇地图,查找了半天,才在仪陇中部发现了它 的踪迹。我估摸了一下,不远,距县城大约三十来公里,且前有永 乐、后有复兴两个大镇呼应,又有一条县道过境,地不偏僻,交通 便利,于是拊掌自庆,卷起一床席子,背上被盖,教书去也。
彼时仪陇交通极不发达,虽是县道,却是地地道道的泥结碎石 路,三十来公里的行程,却磕磕碰碰走了近三个小时,正惶惑间, 猛听售票员一声喊:有没有到保平的?到保平的下车了!
我忙不迭地应着:“有!有!”夹起席子,背上被盖,下得车来。 客车绝尘而去,一条两边都长满了桉树的公路呈现在我的面前, 除了旁边有一幢硕大的粉壁房屋静静地立在那里外,四周既无场镇,
更少行人。这就是保平么?场镇在哪里?学校在哪里?一刹那,我
几乎绝望得要哭了。 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才想到要去问问,于是向那白房子走去,
俟到近前,才发现是个粮站。 “同志,请问保平小学在哪里?” “保平小学?保平小学在保平噻。”一个穿白的确良的妇女一
边嗑着瓜子,一边懒洋洋地答道。 “那保平又在哪里呢?” “往前走,看见桥就过去,然后上山,又下山,就到了。” 我一听又上又下的,就蒙了,又问:“那,还有多远?” “八里吧。”
“没有车?” “没有通!”她硬邦邦地来了一句,样子像不耐烦了。 我正转身要走,又怕她骗我,于是折回来,又问:“那你们粮
站这里是哪儿呢?为什么修在这里?怎么不和乡镇修在一起?” “哧个瓜娃子,这里是椿树湾都不晓得嗦,粮站修在这里是方
便运输懂不?该赶路就赶路去,别在这里烦。” 本来就很绝望,现在又遭了一顿抢白,心就像掉冰窖里了一样
凉,我一边蹒跚着往前走,一边恨恨地想,这是个什么鬼地方哟! 等到过河时,一直忍着的泪还是哗哗地下来了。
后来我才发现,其实这河谷相当的美,可惜当时的心情没有容 我在审美这件事情上信马由缰,我低头走着,在八月的阳光下爬上 一座山,又在山腰上走过一条机耕道。蓦然间,一股清新的风扑面
而来,原来山势在前方向左折向而去,保平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