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军艺建院50周年访谈

书名:当代文坛点将录.3 作者: 何镇邦 李广鼐 谭好哲 李春风 字数:130789 更新时间:2019-11-20

  苗长水(口述)蒋昭媛(整理)

  我们这代人差不多有同样的经历,青少年时期赶上“文革”,生活没有什么管束,很自由,学业上却比较荒废。我的父亲苗得雨是诗人,家里书比较多,交往的也多是诗人、艺术家,我从小就对文学耳濡目染。但是直到我十七岁那年入伍,真正生活在连队里面,才意识到文学的重要性。我的第一篇作品是一首短诗《小鞋匠》,就是那个时候写的;现在看来其实写得很简单,但就是因为这首启蒙阶段的小诗,让我最终走上了文学创作的道路。

  我们这一届的许多同学在进军艺之前就取得了很大的成绩,而我则是真正被军艺培养起来的。之前我是报社的编辑,主要从事一些新闻、公文写作,文学创作却很少。到军艺以后,我感受到了浓烈的文学气氛。

  文学系第一期学员报到那天,我是和李存葆、李荃一道来的,一大早就到了。系党支部书记吴斌家在总政歌舞团,为了准时接我们,在系里的板凳上睡了一宿。

  当时文学系的老师刘毅然和我们是同龄人,即《摇滚青年》的作者,那时他早上天不亮就去接老师,早饭都来不及吃。我们晚上搞创作,早上有时候起不了床,有一次上课就去了六个同学,刘毅然因我们落课,都气哭了。

  不能不提我们首届文学系的徐怀中主任,他是战争年代过来的军人,在昆明军区当过文化部长,作品在50年代就有名了,但真正产生反响的是改革开放后反映南疆保卫战的《西线轶事》。我觉得他的创作之所以在改革开放之后还可以领潮流之先,是因为他比我们同时代的老作家的思想更能与时俱进,甚至开明得让我们这些学员都感到震撼。现在想来,正是由于怀中主任那些创新大胆的办学思想,文学系才能取得后来的辉煌成就。

  还有给我们讲孙犁的冉淮舟老师,他的剖析深入透彻,对我影响颇深。

  在军艺,既是大学教育又是艺术教育的课程,让我们接触到了和以往的部队生活截然不同的领域,它开拓了我们的视野,打开了我们的思想,启蒙了我们今后的文学之路。为了进一步让我们接受艺术的熏陶,学院还积极组织我们去看多种优秀的艺术演出。我至今仍保留着去看法国芭蕾舞剧《吉赛尔》的说明书。很简单的故事,却令我至今记忆犹新。

  还有一次是在“首体”看冰上舞蹈,那是我第一次看世界顶级的花样滑冰。我记得当时在场的同学几乎都惊呆了,我们那一刻都为这种新式艺术形式的独特魅力所折服。我们还参加过法国电影周,一起去看过“新浪潮”电影。是这些让我们目不暇接的新玩意儿启发了我们的思维,让我们在文学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那时,新生的文学系绝不因循守旧——什么新奇来什么,什么热门来什么。我们听着顶级的讲座,我们看着最前卫的演出,我们接受着最前沿的思潮。那是个富有活力和激情的年代,所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催生了众多震撼文坛的大作家,是一种必然。

  阅读也十分重要。

  说到读书,我在连队的时候什么都读,特别喜欢契诃夫,也读《牛虻》,读《少年维特之烦恼》,读完激动得不得了;上军艺以后才开始系统地涉猎,国内的爱读孙犁,国外的喜欢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等。

  同学们都爱读书。李存葆给人的印象很粗犷,好像一点儿不沾书卷气,但实际上他是有时间就会手不释卷的。他对于中国古典文学的喜爱,是要明显高于对外国文学的,我想这也是他创作上率真风格的主要形成基因。我对外国文学和影视作品的兴趣要优于中国文学,尤其是对于当代中国文学,打开杂志和书,总感到像一个人写的一样,缺乏语言风格和思考生活的独创性。但有时照着存葆兄的嗜好,认真读一读国内文学杂志和书籍,也有收获。最有利的是能更清晰地选择自己的突破方向,发现自身也存在的某些缺陷。看外国作品是找不到我们自身缺陷的。

  当年在我们军艺文学系第一期的同学中,莫言买书是比较多的。他未成名,经济困窘,但床头上总是摆着一摞摞新出的中外文学书籍。读得比别人多,成名就比别人快。当时莫言和崔京生住在一起,上次我和莫言去上海,到崔京生家里做客。我对莫言说你见到崔京生的爱人得叫师母,莫言自己也承认崔京生对他影响很大。他给莫言带来了很多新思想,比如爆炸文学等等。当时他的小说写得非常好。他的《水米之魂》写得非常超前。他非常有才,是当时很有希望冲出来的作家。后来没有“冲出来”原因很多,可能是因为他的创作太超前了,有一组不错的小说《人民文学》没敢给他发,我觉得那时他是最有才气的。

  很多同学没有想到我能写出来。我碰壁碰得比较多,大家总开玩笑说,你的稿子又被枪毙了。

  创作需要实践,有过失败才能有成功。毕业之后回沂蒙老家,唤醒了童年的记忆,慢慢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东西,同时也受到《解放军文艺》《十月》《人民文学》很多老编辑的帮助。他们对文学负责,知识渊博,很有见地,文学系很多作家从某种程度上说是被这些“伯乐”们发现培养起来的。

  我自认为我的风格还是比较依托生活的,我认为生活比想象更奇妙。我始终对部队基层生活密切关注。《超越攻击》所写的部队,我从80年代就比较关注。那个部队出事多,能干事,比较有性格,领导也很重视文化。何继青、徐贵祥等就是从那个部队出来的。

  电视剧《震撼世界的七日》是济南军区执行抗震救灾任务的部分纪录。“5·12”第二天我接到领导电话就跟着车走了。现在回忆起来,还有很多生活细节并未在第一时间表现出来。我并不是采访,而是在执行任务,很多东西你仅仅采访无法感同身受。我在火车上一边走,一边和官兵们聊天,随时借着灯光写下来。这些东西都是后方需要的,我们甚至比新闻报道还快。通信中断了,我们开着车拿着无线网卡到处找信号,只要有信号就马上发给后方。

  2008年以后,军队一有大的活动,我都积极去参加。只有不断深入连队,你才能更好地反映当下部队的真实生活。我写的很多东西你不在部队生活,你不亲历光凭想象是虚构不出来的。可以说部队是我创作的第一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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