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尹大德去年夏天托诗人马安信送给我一幅他创作的中国人物画《远方的憧憬》。
在这之前,我虽然还不认识尹大德,但读到去年第4期《四川文学》封三上发表的他题为《佛韵》的国画作品时,我就对他的艺术创作产生了敬意,因为这些年来在欣赏有关藏族题材的美术作品时,除了陈丹青的《西藏组画》曾让我激动过外,尹大德是让我激动的第二位画家了。《佛韵》这幅作品画面虽然十分简练,但对画中人物的描绘却非常细腻,藏族老阿妈和小孙女缓缓地向我们走来,老人一只手中摇着转经筒,一只手里拨着念珠,小孙女在前面带路,两人的表情虔诚中有着自信,平静中又带着喜悦。老人慈祥,小孙女天真,看得出她们来自遥远的牧场,老阿妈为了庄重的允诺,和小孙女一起风尘仆仆地来圣地朝佛,理想的彼岸似乎就在眼前,眼前的一切都似乎那么美好。岁月的沧桑虽然在老人的脸上刻下了经文般的皱纹,但在老人深邃的目光中,却闪烁着对未来希冀的光彩。小孙女似乎是第一次来到拉萨,虽然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着好奇,但在嘴角不易被人察觉的微笑中又挂着一丝满足。看着画面上的人物,我像是又回到了高原,回到了故乡,回到了我所熟悉的乡亲们中间。这幅作品富有极强的感染力,它的魅力在于真实、质朴和自然,画家甚至对人物的服装和首饰都作了逼真的描绘。我没有想到,在画家笔下,中国人物画也有这样高的表现力,而且并不比油画逊色,这真令人惊叹。
后来,我才得知尹大德有着坎坷而又曲折的人生经历,他为了艺术事业,舍去了许多本该是属于他的东西。几十年来,他长期深入西藏、贵州、云南和四川少数民族地区,和普通的少数民族群众生活在一起,除了大量的写生,他更多的是从平平凡凡的各族群众的喜怒哀乐中,去体悟人生的真谛,去挖掘生活的底蕴,去发现艺术的真善美。在尹大德的创作生涯中,他不仅画山水,画花鸟,而在人物画的创作上下的工夫最大。这些年来,他为中国西部的普普通通的各族群众立传,塑造了一大群形象鲜明、性格典型的人物,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尹大德在他的一篇文章中说过:“我的创作与我做人一样,尚朴实,去雕饰,追求绘画美的本色。我的作品不拒朴实,因为朴实也会生动,也会有色彩。读者爱读我的画,也许不在于色彩艳丽,而在于质朴真实。”画家的这席话,正道出了艺术创作中的一个真理,那就是真实,唯有质朴真实,才有长久的生命力。
不久,我听诗人马安信讲,他已写了一部《尹大德国画艺术论——生命的追问》的书,并请为《四川文学》设计封面的赵涛当这本书的美术设计。也真巧,一天我到赵涛那里去看杂志的封面,正好遇上赵涛在为马安信的书拼版,桌上和地上都摆满了书稿的小样。看到一幅幅尹大德作品的小样,我感到十分高兴,并情不自禁地赞叹起来。没想到站在一旁的一位中年人正是令我尊敬的尹大德先生,我觉得他本人和他的作品一样质朴,他言语不多,态度十分谦和,并还一再感谢《四川文学》发表了他的作品。我说应该感谢他的作品为《四川文学》增色不少,同时也感谢他送我的那幅《远方的憧憬》。
今年夏天,马安信给我打来电话,说他正在筹划尹大德的国画艺术研讨会和他写尹大德那本书的首发式,问我有没有时间参加,我说这个会无论如何都要参加的。那天,我刚进会场就被强烈地震撼了,只见墙上挂满了尹大德的巨幅国画作品,除了那幅《佛韵》外,还有《神曲》《难辞图》和《天彭门图》等许多画家的精品原作。这些作品或人物,或山水,或花鸟,给我们展示了一幅幅中国西部各民族人民的绮丽多姿的生活画卷。我在这些作品面前徜徉了许久,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下来。这些年,我看的画展也不少了,但在这个不是正式的画展前,我却十分激动。我一直认为每一个民族的艺术,实际都是这个民族生命中的一部分。而当一个艺术家的创作,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的时候,你就能从他的作品中感觉到一个民族的魂在跳动。而那些矫揉造作、扭捏作态的作品,永远无法具有感染力。我同意马安信在《尹大德国画艺术论——生命的追问》一书中的评价:“画家尹大德先生的绘画境界,可以毫不溢美地讲,它已经真正进入了一种生命状态,其所追求的美,不是那种浅浅的甜甜的案头墨趣,而是发自内心的对自然、对人生的热爱和求索的那种理想的美。”
前些天,我去彭州市参加一个文学活动,很想借此机会去看看尹大德先生,但时间太紧未能如愿。不过我想,不去打扰也好。虽然我与尹大德只是短暂地见过两次,但这位默默耕耘的艺术家的为人和作品,已经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尹大德说过:“我渴望自己的作品画境中有一种无言之大美、希声之大音、大乐与天地同合之大气韵。”我相信,身居彭州,从不张扬的这位画家,一定还会创作出更加震撼人心的作品来的。
2005年10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