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川端康成的《睡美人》里,在迷梦般的气氛中写了一群这样的女孩:她们夜晚入睡前服用一种药物,进入一种不自然的、昏睡状态,一丝不挂,与老人共寝。客栈的女人叮嘱江口老人说:请不要恶作剧,也不要把手指伸进昏睡的姑娘嘴里。简单的一句话,却诱人极了。
在这种安静的氛围当中,老人几次来到这个睡美人的俱乐部,在黑
夜与恍惚间依靠着这些年轻的肉体,在梦中回向自己年轻时的叩问,然
后存活下去。
年轻的肉体给老人带来的是生命力。这是日本“意气”和“粹”的集中体现:
年轻时无色,便没有青春朝气;年老时无色,就会黯淡而怪癖。世间所谓“色气”者,就是对所喜所爱的追求,并不单单是淫欲。士无色不招人眼,农无色不生嘉禾,工无色不显手巧,商无色没有人缘,天地间若无色,则昏天黑地、死气沉沉。故孟子有大王好色之辨。a
a藤本箕山,九鬼周造,阿部次郎.日本意气[M].王向远,译.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184责任公司, 2012:5.
日本意气并不是对色的追求,而是倚靠色本身,成就一次完整的审美体验。这种审美,因此绝不是正襟危坐的、严肃的,在课堂上和博物馆里探讨的美。这种美存活在人间,充满了人本身的生气。
肉体的生气是神灵所不曾拥有的。尽管我们生也有灵,却仍拥有这一具沉重的肉身将我们安置在这个世间。
二
现代主义的囹圄当中,我们的肉体似乎与神灵界限极其明显。在探讨之前,我们首先要回到15世纪的西方。在彼时彼地,人们对过去几百年间过度屈服于美好的身体形象而感到怀疑,对“完美”开始犹豫。然后他们开始考虑自己精神、尊严的意义。他们开始注意美善、诚挚、尊严和知识、智慧,注意人本身的个体性,而非一发不可收拾的黄金定律、曲线的美感、肌肉线条和扭动作态的姿势。
在中世纪的修道院中的那种“很愉快的庆祝人类的智慧之光获得发扬,坐于其中,很容易就会相信人的伟大。它们那明晰、精简、优雅的质给人一种跟数学定理毫不相同的感觉”a不能够再使人完全信服,人们开始逐渐相信自己的感知,而非营造的氛围——内在,而非外界。
由荷兰人发明,被杨·凡·艾克使用的用写实的肖像来展现人的内在生活这一风格在15世纪被广泛发扬。与此同时,意大利的年轻人却极热衷进入另外一种不太真实的古典主义氛围,成为“绅士”,他们研读古典作品,模仿优美的走路姿势和沉静的说话方式,进行非常规矩甚至
a肯尼斯 ·克拉克 .文明的脚印:以西方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