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罗兰说:“有些人的生命像沉静的湖,有些像白云飘荡的一望无际的天空,有些像丰腴富饶的平原,有些像断断续续的山峰。”但芦甸的一生,却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岁月悠悠,他离开这个世界已经二十年了,我仿佛仍然听见那火焰熊熊燃烧的声音。
一条锦江流过古城成都的南郊。在成都的老南门外,横跨锦江有一座万里桥。三国时蜀国的费祎出使东吴,诸葛亮于此设宴送别,诸葛亮说:“万里之行始于此。”桥即因此得名。芦甸的万里之行也始于此。他的文学生涯就是从这里开始的。20世纪40年代,他就住在万里桥北一陋室。那儿也就是当年成都平原诗社的社址。当时的地名叫作纯化街,老百姓称之为南门三巷子。如今在成都市区的地图上已经找不到这个地方了。在那儿已经盖起了巍峨的锦江宾馆和锦江大礼堂。但在我的记忆里,那是一个值得怀念的地方。80年代初我回成都,又在附近住了好几年,每当黄昏散步,我总要在那周围徘徊,许多往事不禁涌上心来。
一
我认识芦甸是1938年的事。1938年春三月,我从长沙流亡到成都,就读于成都航空机械学校,课余常常舞文弄墨,以杜谷、林野、林流军等笔名向周文主编的《文艺后防》和当地的大报《华西日报》《新中国日报》《飞报》等副刊投稿,因而结识了著名的副刊编辑毛一波和赵其文。赵其文是老共产党员,鲁迅的学生,很重视培养青年作者,常邀请进步的青年作者座谈。在一次座谈会上,有幸结识了当时在成都颇有名气的青年诗人白堤。不久,我因患关节炎住进了陕西街存仁医院。躺在床上百无聊赖,正好饱读文学名著(这些书是我在航机校组织的“四月读书会”集体购买的,包括“世界文库”、“文学丛刊”……应有尽有)。同住的一位病友是一位青年军官,英姿勃勃,风流倜傥——他就是芦甸。他也爱好阅读文学作品,因此我们常常把卷长谈。一天,白堤突然领着几位青年作者到医院来看我,原来他们要组织一个华西文艺社,邀我参加。我当时正迷恋文学创作,遂欣然同意。芦甸听说以后,也雄心勃勃,我就推荐他一起加入。这就是芦甸参加华西文艺社的缘起,也可以说是他从事文学活动的开端。正如何满子的回忆,当时芦甸已从国民党的中央军校成都分校第十四期步兵科毕业,被留在教导队的一个学兵队当指导员。但是他已经从抗日救亡高潮中的进步文学作品受到思想启蒙,不愿意再为国民党军队效力,而把主要精力转到文学写作上了。因此参加华西文艺社以后,他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全力以赴地参加社里的一切活动,成为社里最积极的骨干之一。华西文艺社是由当时在协进中学的文学青年、中共地下党员蔡瑞武(笔名岳军,又名蔡月牧,现名蔡燕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