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佛寺里接连有七个和尚不知所踪,这让多索大师有些坐不住了。在第一个和尚失踪之后,他便有所警觉,但又希望那个弟子是临时有事。他也明知这事不太可能,因为那个弟子一向做事谨慎,而近段时间一直很不太平,他于是隐隐地告诫大家一定不要单独行动,外出务必要三五人结队,但还是未能阻止弟子们的失踪。
多索大师决定将这事报与王爷。以往都是王爷找多索大师帮忙,王爷也难得多索大师会主动求上门来,表示一定鼎力相助。多索大师正准备离开,这时听到王府中隐隐传出小孩的啼哭声,不觉有些奇怪,便问相送的管家。管家说:“是些流寇的孩子,流寇屡禁不绝,死了旧头目,又冒出些新头目,前不久王爷派大家去抓人,没逮住大人,于是捉了他们孩子回来,说是流寇再在江湖上祸害,他就准备杀掉这些孩子。”
多索大师大惊:“阿弥陀佛,我还要见王爷。”
王爷听了多索大师的用意,瞪起了眼睛:“你那伙弟子不见了,多半就是流寇的余巷在作祟。我这不正好可以以牙还牙么?”
多索大师摇摇头:“孩子无罪。”
王爷说:“是流寇的孩子就有罪。”
多索大师便反复做王爷的工作,劝王爷放掉这些孩子,可是王爷哪里肯听?最后还有些恼了:“你要是再这样罗里罗嗦,我就连你的那些徒子徒孙也不想管了。”
多索大师双目游移,竭力再说。王爷见多索大师没有要走的意思,干脆直接逐客:“今天就这样吧,我还有其他公事要办!”
多索大师忽然指着茶几上的一杯茶问:“这是什么?”
王爷说:“正宗的碧螺春。”
多索大师又指着橱柜上的一壶酒问:“那是什么?”
王爷说:“川北的高梁大曲。”
多索大师接着指着桌上的空杯问:“这又是什么?”
王爷说:“鲁山花瓷杯。”
多索大师问:“想必酒壶也是鲁山花瓷锻的!”
王爷有些得意:“正是。你瞧,屋子里的鲁山花瓷可真不少。这是细腰拍鼓,据说是当年安禄山送给唐明皇的,唐明皇因此而沉溺于声色,终日与杨贵妃在宫中击鼓厮混,因此算起来鲁山花瓷早在隋唐就很有名。最初花瓷呈‘南青北白’之势,自鲁山花瓷问世后,便开创了瓷器集黑蓝白为一体的局面,是谓花瓷。除前人留下来的花瓷文物外,我每过一段时间就要派人去采购一些回来,以作收藏或是馈赠之用,要不就送与大师一套茶具。”
多索大师谢绝了,只是说:“既然他们都是鲁山花瓷,为什么您先要说是茶、是酒,而不直接说是鲁山花瓷呢?”
王爷怔住。多索大师说:“王爷的孩子是人,庶民的孩子也是人,流寇的孩子同样是人。只不过王爷的孩子生下来就带有光环,庶民的孩子一出世便普普通通,而流寇的孩子则头顶恶雾。”
王爷虽然没有体验过庶民和流寇的生活,但他绝对是一个聪明的王爷,能够换位思考,他有些犹豫地说:“我不是不想放他们,只是担心他们在流寇父辈的影响下,长大后照样会成为流寇。”
多索大师说:“其实流寇也并不一定想成为流寇,他们没有生活来源,缺少发展机会,还背井离乡,流离失所,漂泊不定,这才为寇。若能加以引导,大多数人都能走上正轨。就像官家子弟或是普通人的孩子,引导不好,同样也可能作恶。”
王爷无法找到流寇,自然无法将这些孩子还给他们,便是贴出告示让人来领,也绝对没人敢临王府。他只好将孩子们悉数转交给了多索大师。
消息一经传出,金佛寺里的善男信女陡然增多。大家热热闹闹一阵子,寺里的孩子开始减少。几天过后,孩子们走得一个不剩。
这日,多索大师还在为失踪的和尚发愁,忽然有弟子来报:“他们回来了。”
失踪的七个和尚还没有走进多索大师的屋子,便被其他同门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打听事情经过。唯独多索大师落寞地坐在屋里,摇摇头,自语说:“这有什么好问的,还不是给流寇抓走了,他们是在恼怒我设计抓了他们首领。这次他们孩子能够顺利回去,于心不忍,便将徒儿们放了出来。但愿流寇们从此能够走上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