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菊镇副镇长穆志强兴致勃勃的带着两名镇干部,开着镇政府那辆长安面包车,一路气壮如牛地狂奔在机耕公路上。面包车的排气管愤怒地吐出一股股黑烟,向开车人或者对坐在车上的人表达不甘示弱的脾气。面包车在沉闷的发怒声中勇往直前,好像是一头威风凛凛的雄狮子,迫不及待飞奔到农科生产队来催收该社村民的双提款。
农科生产队的农舍院子比较奇特,五个农舍院子,如同四星捧月般包围着一个大院子。这个大院子就好像一颗大宝石镶嵌在四个院子的正中间。穆志强开着车直往中间那个大院子冲去,车轮直到顶拢农科生产队金三强社长的房檐前才停下来。穆副镇长跳下车来,却没见一个村干部的人影子站在金社长院子前等他们。虽然,电话早通知了幸福村的村社干部,穆副镇长今天要带人来,同幸福村的村社干部一起来拔掉,农科生产队这些拒交农业税的钉子户。昨天,穆副镇长通知了幸福村的村干部到农科生产队来集中。也许,幸福村的村干部们,太了解农科生产队的双提款收交问题是个烫手的山芋,肯定是故意躲避起来了。穆副镇长气得皱眉头,既气恼又无可奈何。此时,穆志强又不可能开着空车回镇政府,他可是在金镇长面前打了保票的,拔掉农科生产队不交双提款的钉子户。事已至此,穆志强顾不得多想,只得硬着头皮,带着两名镇上的干部,推开了金社长的房门。
金社长全家人早晨在地里劳作回来,正吃着早饭。他从饭桌上抬起头来,看见脸色难堪的穆镇长带着人进了自己的家门,心里早明白穆副镇长为何而来。金社长却假装不知情,还十分客气地问穆副镇长今天找他有啥事。穆志强一看,觉得这个金社长比以前更精神了。而且,还从金社长那眼眶里,分明透露出不卑不亢的神光中,看到了一丝对他们的到来不太友好的深层含义。金社长的家人端了板凳放在自己的小院里,让穆副镇长三个人坐。金社长没有坐,而是老老实实地站在他们面前,好像早就有了挨批的准备。但他那眼睛里却有点不屑一顾,看你镇上的领导如何发问。穆副镇长晓得眼前这个高个儿,诚恳中又显出几分庄严的金社长,绝不是随便让你吆喝的人。穆副镇长没得办法,只得尽可能用和蔼的口气问:“你们全社好些村民为啥不交双提款?你们拖了全镇的后腿啦。”
金社长硬梆梆地给穆副镇长顶了回去:“我们没有钱交双提款!”
穆志强不软不硬地又问道:“你这个共产党员咋说话?你是党的干部?”
“共产党员你们可以开除,社长可是众人选出来的。你们不是宣传村民要自治吗?哪天农科生产队的村民要我下台,我才落得一身的轻松嘞!我不像你们这些国家干部,只对上头负责,不对老百姓负责,也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因为,你们不是老百姓直接选出来的领导。”
金社长一针见血地回击,令穆志强张口结舌,无言以对,竟气得暗自咬牙切齿。穆副镇长是内定的金菊镇镇长,他今天本想在收农科生产队双提款这个老大难问题上头露一手,向大家显示自己的准镇长的能力,不想张口竟然啃到了金社长这样一块硬骨头。今天的事不但会在政府内传为笑谈,穆志强的威信岂不在此农科生产队扫地?一个农科生产队竟然如此,他还能在金菊镇镇长的位置上能有所作为吗?穆志强正想着怎么办,屋子外面忽然就涌现了许多村民。好像有人已经通风报了信,几乎所有农科生产队的村民,已经将金社长的房子团团地围住了。穆志强不得不面对全体农科生产队的村民,硬着头皮从金社长的屋子里走了出来。顿时,人们七嘴八舌向穆志强发出最强烈的质问:
“你们只晓得收双提款,欠我们的为啥不给?”
“把轧钢厂的事给我们了结清楚了,再来说双提款!”
“是不是你们镇上当官的把我们的钱贪污啦?”
穆志强看见村民双双怒目而视的双眼,顿时不寒而栗!他原先想得天真。农科生产队拔掉拒交双提款的钉子户,树立一下即将上任的金菊镇镇长威风。没有想到竟然适得其反,穆志强反而还有可能在此威风扫地。孙子兵法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之说。穆志强没有办法解答村民的问题,先回镇上去。但是,几个老太婆、老大爷已经坐在车轮前了。
“龟儿子狗官,你有脾气就从我们这些人身上压过去吧!”人们呼啦一声就将穆志强那辆面包车团团围住了。穆志强不得不放弃了开车逃走的计划,跑到一边去打了一个电话,告知镇长金宝财,他们收双提款,被农科生产队村民围攻。金镇长说,他马上就同派出所的干警一起到农科生产队来。果然,村民们围了不多久,镇长金宝财同派出所的干警开着一辆警车来到了农科生产队。村民见派出所干警是来抓人的样子,立即跟金社长逗了一下耳朵,便有人带着钢钎和锄头,往前面去断桥挖路去了。金社长此时却无所畏惧地走到了镇长跟前,阴沉着脸说道:“金镇长来了就更好,今天就把农科生产队的问题彻底解决了再走!”
刚从车上跳下来的金镇长,看着跟自己一般高,却有些精瘦的本姓社长,心中好气。他说:“你们哪些社员意见大?选几个代表到派出所去说。”
原来真是来抓人的,现场几百个村民同时大声地呼喊道:“派出所要抓我们,我们全社三百多人都去!我们农科生产队的人都去派出所,都去坐班房!”
喊声一浪高过一浪,派出所长悄悄地对金镇长说,今天抓不得人,要出大事!金宝财也怕惹起众怒,指着金社长说:“你跟我们去派出所!”
金社长没有回答,严肃得仍然毫无表情,脸上透露出十分的冷漠和不屑。此时,有干警走过来悄悄地跟金镇长和所长说:“路和桥已经挖断了,我们没办法将汽车开出去了。”
金镇长压住火气,指着金社长说:“家门社长,原来都是你干的好事?”
金镇长的话音刚落,金社长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周围的村民顿时大声地呼喊道:“金社长,既然镇长亲自来了,他就是把我们农科生产队的事彻底解决清楚再走!”呼喊声好像快把人们的耳朵都吵聋了。
金镇长心中直叫苦:他即将升任镇党委书记的关键时刻,却遇上了这种麻烦事,将此事汇报给县委也只有自己吃亏。可是,若不汇报上去吧,这事却又如何化解?金镇长忧虑再三。他不断地跟村民做解释工作也无济于事,镇政府的人和车还被困在农科生产队。直到晌午时分,在派出所长的再三催促下,金镇长才不得已向县委作了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