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孝文又听见了山沟里那些山雀雀“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因为在山村小学里,许孝文几乎每天早晨都是在山雀雀的吵闹声惊醒的。间或许孝文夜晚写作,或读书的时间太长,早晨睡过了头,山腰上便会响起住户们长声吆吆的“山娃子,起来放羊子啦——”像炸雷似的喊声必将把沉睡的许孝文惊醒!
现在,他已经回到阳城县了,睡在单位里暂时分配给他的房间里了,怎么还会有叫喊声呢?
许孝文睁开眼睛,用朦胧的目光往房顶上看,心里直疑惑:好像有人在喊他呢?当第二声“孝文”的喊声响起时,许孝文才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啥地方。许孝文将门打开,只见孝西哥已经站在门口说:“我把你吵醒了。”
许孝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许孝西径直跨进屋来说:“孝东听说你调回到县城里来了,喜欢得不得了,天没有亮就喊我来接你去我们公司。他说今天啥子生意也不做,我们兄弟要好好地耍一天,庆贺!庆贺!”
许孝文说:“孝西哥,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恐怕不能出去耍哟!”
许孝西说:“怕啥子,最多不要文化馆这一天的工钱嘛!”
“话可不能那么说。”孝文晓得孝西哥那牛脾气又上来了,耐心地说:“这是国家单位,哪有干个体户那么自由。”
许孝西说:“未必就扯不起网子,编出故事来就溜嘛!”
许孝文觉得孝西哥真有点意思,就让他坐在床边等了。许孝文洗漱后穿戴整齐,又戴上眼镜走出门来,只见刘馆长他们已经上班了。许孝文便过去打声招呼。
许孝西只得耐着性质坐在屋子里等着孝文。心想,有单位的人就有这么麻烦,老是婆婆妈妈的,走一步也要请假。哪里像我们这些私营个体户这么撇脱,没得哪个人来理抹,跟散仙一样,想走哪儿就走哪儿,好安逸哦!
刘馆长将许孝文介绍给了几位同事后,主动说道:“许老师,你不用急着上班,你屋里有些该置办的就去办吧”。
许孝文心中大喜,急忙回到屋里来告诉孝西哥。两人便迫不及待地往外走。两人刚来到街上,忽然一个姑娘喊道:“许作家,你好!”
许孝文感到吃惊,刚到阳城县的他,哪儿会有姑娘认得自己?许孝文寻着声音望去,才是昨晚才认识的那位刘馆长的侄女儿刘英在叫他,心中不禁涌进了一股暖流。刘英老远就伸出了细嫩的手,将许孝文的手紧紧地握住,好像要将自己手上的暖流汩汩地流进许孝文的心田似的。
“你好”。许孝文望梅止渴般看着刘英这个靓丽的姑娘就站在自己面前,一股香气也直往鼻孔里钻。许孝文竟然有些语无伦次,脸上也火烫一般的发热。
“你一个人刚起床还没有吃早饭吧?”刘英松开手问道。许孝文不好意思起来,这是刘英在转弯抹角的批评懒汉。许孝文简直要怀疑刘英是个侦探,虽然吃饭与上厕所纯属于他个人的私事,但被一个靓丽的姑娘揭穿老底,肯定不是啥子光彩的事情。他有一种被人窥破了隐私似的。但刘英似乎现在才发现了站在许作家身后的许孝西,又将目光转向许孝文,似乎在问这个人是谁?
许孝西自然看懂了刘英的目光,还不等孝文兄弟介绍,便以一副神气十足的口气自我介绍说:“这位许作家是我兄弟”。
刘英“哦”了一声,下意识地抬起手来压压自己头发,说声“再见”便往前走了。许孝文目送着刘英一直走出了好远也没有收回目光。许孝西说:“孝文,我敢打赌,我今天当了你俩的眼镜子,恐怕她会请你吃早餐咧!”
许孝文说:“你别胡乱猜,她叫刘英,是刘馆长的侄女儿,昨晚我在刘馆长家才认识的。”
许孝西肯定地说道:“我敢肯定,她当真看上你啦!哪个姑娘不想嫁个作家哟!”停了停,许孝西说:“闹了半天还没有吃早饭,我们先去吃碗米粉再去公司吧。”他的眼睛往街上一扫,便寻着远处大声喊道:“三轮车,三轮车!你的耳朵摆掌盘上去了嗦?格老子,当真话连生意都不晓得做嗦?”远处的人力三轮车师傅,很快就将辆三轮车蹬到了许孝西的跟前。两人坐上了车。许孝西又对人力三轮车师傅吩咐了声,便往一家米粉店去了。
两人吃过米粉,一辆三轮车又载着他俩直往许孝西他们的公司滚去。路上,孝文觉得三轮车在向郊外走,心里正疑惑,许孝西就叫三轮车停下来。许孝文下车来抬头四处一看,这一条新干道边上哪里有啥子“东西分公司”,倒是干道右边有一院四合院红砖瓦房子。难道孝东哥他们的公司就在这座四合院子里?许孝西付了人力三轮车的小钞,回过头来对孝文说:“走吧,我们公司就在这座院子里。”
许孝文会心一笑,真还猜对了。他们这个公司到底是啥样儿样的呢?许孝文站在大门口,只见门口挂着一块用铁螺钉固定的“阳城县废旧物资公司东西分公司”的木牌子。旁边围墙上是用水泥另外抹了一块牌子,上面用红油漆写着“下午收购废品”几个大字,还画有一个箭头指向院子大门,大门里肯定是“东西分公司”的废品收购场地。院子面向干道,一共是五个门面,两边各有两个门面,铝合金卷帘门是关着的,好像没有摆生意。中间是两扇铁皮大门,这四合院子和这两扇大门很是气派。但在这城边上,四合院子便显得十分孤单。
许孝文跟着许孝西从大门跨进了院子抬眼一看:向北面是四间一楼一底的两层楼房。从外面看,好像是包括卫生间在内的套房。底层是预制件构造的,上层是瓦屋面,封山墙边矗立着一个小水塔。向南面也是三间砖混结构房屋,但却只有一层平房。院子里是水泥地平,并有两个不太规则的花台。两棵桂花树像是缺营养,叶片儿有点发黄。三间房的档头上,南北走向有一道围墙连接那四间楼房,围墙后面大概是后院。一扇大门笔直地对着外面的大门,收购场地大概就设在里面,汽车还可以直接开进后院去。
许孝文看到这一切,心想,孝东哥他们在这里租房办废品收购公司倒是一个不错的地方。许孝文正想着,许孝西已经在大声地喊许孝东。“孝东,孝东,你看哪个来了。”许孝西一边叫喊着,一边朝南边的那三间平房走去。许孝文以为孝东哥跟孝柱哥会从屋子里冲出来拉着他这个很久也没有见面的兄弟。但是,那南边平房屋子里却没有一点儿动静。许孝文有些失落的感觉,许孝西安慰孝文说:“他们大概出去吃早饭去了。孝文,你进来坐嘛,这是我们公司的办公室”。
许孝文走进办公室,只见这间屋子里放着两张写字桌和几把藤椅;正中白墙上方是一
块半平米木制正方形旧物资回收公司的招牌。再看另外两间屋子,一间大概是他们几个人的寝室,一间是堆放着一些废旧有色贵重金属的库房,还放着电饭煲、电开水壶之类的厨具。许孝文刚看完这一切,许孝西已经把开水端出来喊叫他:“孝文兄弟,你喝杯茶”。
许孝文端起开水刚喝了一口,只见从外面走进一个姑娘。许孝文见她的头发染成了金黄色,很现代的一个洋妞似的。她的形象虽很像“老外”,但着装并不十分暴露,除了头发配她那黄皮肤,给人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外,姑娘的脸蛋到还比较耐看。
假洋鬼子姑娘一眼看见许孝文,先一愣,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脸上闪现出一种进退两难的窘相。忽然,她好像镇静下来了,对孝文又像是对别的什么人解释道:“我找许孝东许老板。”
孝文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许孝西从寝室里走出来一口回绝道:“许孝东不在”。那姑娘一听便转身走了。许孝西好像防贼娃子似的来到门口,看她的确走了才回头对孝文说:“田……”话还没出口,两人就听见许孝东从大门口一路喊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