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梦在翩翩飞
姐姐来电话了,说是要谢谢我。初中毕业的外甥女,打工两年后又上中专了,我无非是领着报了名而已,举手之劳罢了 ,可姐姐过意不去,认为这是我的功劳。
姐姐对我是有恩的。姐姐喜欢读书,学习非常刻苦,几乎年年是三好学生。可是因为包产到户,家里四个孩子上学实在承担不起,父亲要求我们抓阄,必须有一个人辍学。为了不让父亲愁眉不展,为了我们兄妹三个继续上学,姐姐主动要求在家务农。在当天晚上,姐姐蒙着被子哭了。为自己过早的离开了寻梦的学堂,为自己从此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我对姐姐是有愧的。初中三年,我住校,姐姐每周接送,风雨无阻。记得一个下雪天,皑皑白雪,看不清铺满石子的路面,姐姐的自行车失去方向,和我一起摔倒在路旁的树沟,自行车坏了,姐姐哭了,我们推着车徒步走了十几里路,才到了学校。在镇上修好自行车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雪大,天冷,路滑,很难想象,姐姐一个人怎样孤独的走完那段回家的路。就这样,姐姐送了我整整三年,无怨无悔。现在每每想起,总是让我愧疚不已、感动不已。
姐姐有自己的梦想,她希望自己念书,当个吃“皇粮”的人,这是她不止一次给母亲说过的话。姐姐也有美丽的花季,村子里第一个把“西北风”的歌唱响的人,第一个穿喇叭裤的人。赶时髦,追流行,学女红,干农活,姐姐样样都能拿得起放得下,她的聪明伶俐是有目共睹的。但因为错过了改变命运的黄金岁月,错过了人生最美丽的韶华,姐姐的梦如风中蒲公英,飘荡着,翻飞着……最终还是重复着父辈们的生活轨迹,嫁为人妇,生儿育女,下地劳作,人生如铁钳一样,使姐姐的梦想飞的越来越低。虽然生活褪了绚丽多了清苦,但姐姐依然热爱生活,把自己的生活打点的井井有条,使村子里的人家羡慕不已。
姐姐重视三个孩子的教育,以自己柔弱的肩膀,支撑起孩子们的蓝天。两个外甥女先后初中毕业,都想为父母减轻负担,于是到饭店打工,到花店挣钱,早早开始品尝生活的艰辛。但这样的做法,并没有使姐姐感到高兴,而是越来越食不甘味。多次的念叨,想让孩子们读书,想让孩子们有出息,想让自己的梦想在他们那儿继续飞翔。在一年后,姐姐节衣缩食,坚决让一个孩子去上卫生学校;在第二年后,又让另一个孩子上了中专。在农村,姐姐的生活并不宽裕,身体又有病,姐夫忙着在外打工, 所有家务活,所有的农活,都是她一个人扛啊。自己的梦难圆,于是把所有的爱给了孩子,把所有的梦想都给了孩子,把自己的世界都给了孩子。虽然我不能为姐姐更多的分担什么,但我会终生铭记姐姐的恩情。虽然我也无法预知,孩子们的未来是平坦还是泥泞,但我敬佩姐姐的勤劳、坚强和善良,相信姐姐一定会梦想成真。
好人好梦,祝福姐姐,直到永远。
在落日的余晖下,老屋看上去确实老了;像个佝偻者躯体的老者,寂寞的挥舞着无力的双臂,演绎着最后的绝唱,仿佛在满含深情的嘱咐着什么。
每次路过老屋,仿佛还能闻到曾经在这里洒下的汗水的咸味,因为那里有已经永久沉睡了的父亲的梦想。记得那是在炎热的夏天,为了修葺新居,父亲带着一家人,以愚公移山的勇气,填平沟壑,清理土方。父亲泥巴裹满的双脚,汗水浸透的衬衫,都深深的在我记忆中定格,挥之不去,难以忘却。父亲没日没夜,不停劳作,把自己的光荣和梦想寄托在建房的劳作中,仿佛要在这里繁衍他为子女们铺就的希冀和辉煌。
每次凝望老屋,那种不舍的情愫,那种鲜活的场景,历历在目,仿佛还在眼前。每一个孩子远走他乡,就像离巢的小鸟,向往着远方生活的绚烂和天空的蔚蓝;这时候的父亲,在老屋中蛮横地阻止着母亲的泪滴,一次次淡化着孩子们离开老屋的痛楚,假装潇洒地坐在屋旁的大树下,没有安慰,没有鼓励,坚定的注视着一个个的背影远离老屋。然后回到老屋,喝着闷酒,抽着烟卷,不言也不语,想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心事。只有喝醉的时候,才把男人的脆弱留给老屋,才把对孩子们的牵挂留在老屋。
走进老屋,窗棂上破碎的玻璃,就像此时我零零碎碎的思绪;墙角的蛛网纵横交错,很容易让人回忆那些尘封的日子。夏天的晚上,大人们拖着疲惫回到老屋,咕咚咕咚喝上一碗酽酽的茯茶,取一草席置于院中,躺在上面就可以享受泥土的芬芳,哼着小曲自得其乐,谈天说地海阔天空,任清风徐徐,看月朗星稀,听夏虫啁啾,如置身于美妙的桃源世界。秋天到了,我们一群小孩则在老屋周围玩得不亦乐乎,不是“躲猫猫”,就是打野仗,或在麦草堆里追逐扑打,直到村庄睡了,老屋的喧闹才会停止。冬天的早晨,一灯如豆,母亲早早的起来为我们做早饭,长年累月,从未间断,有时母亲起早了,为了让孩子们多睡一会,自己在灯下又开始纳底緔鞋,一直候着我们上学走了,又重复着一天的忙碌。
回眸老屋,空荡荡的院落不再有人居住,父亲也许想到了,老屋终归会有这样的结局,一如我们庄严的人生在飘摇中轮回。我实在不忍多看了,老屋仿佛是剥开的洋葱,每一层散发着流着泪的分子。因为我是老屋栓着的风筝,从来未曾走远,始终依偎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