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找过去叫徐轱辘现在叫徐昆仑的商量,把钱先掂上,过后村里再补偿给你。徐昆仑乐得找不着北,回屋就从柜子里掏出八百块钱来。家底都在这呢,你看着去张罗吧。村长乐颠颠地把事情办妥,刘秘书的脸上就有了笑模样。这还差不多,让谁听村里没钱谁也不信。关键是得施加压力,一压钱就有了。村长从小学校弄来一个班的桌椅板凳,
这些都是给领导和客人坐的。村长告诉村民,都上老徐家落忙来。开始大家还以为徐昆仑的哪个姑娘出嫁,到这一打听才知道,敢情是人家的老丫头打塑料球有出息了。
刘秘书几次更正了村民们说打塑料球的错误,那是排球。排球懂不懂?村民们说排球是不是排成一排一排的,四丫头和一帮姑娘也排成排打。谁有劲打得远谁就算赢?刘秘书见说不明白,让村长去小学校借排球。
校长说,学校哪来的排球?村长就说没排球拿别的啥球对付一下也行。校长笑了,咱这学校除了孩子们弹的玻璃球外,没别的球了。
刘秘书往乡里打电话要排球。去年乡里举行过排球比赛,新买的排球,一共是三个。乡里回电话说,找不着了。刘秘书就发了火,咋就找不着了呢?
电话里回答,我就是老王,你嘴别骚得哄的。刘秘书一听,自己真是急乱了套,连老王太太的男人调都没听出来。刘秘书赶紧说,王姨,我是小刘,张书记让我找排球的,挺急的。刘秘书在中午得到通知,不但李乡长要来,就是乡书记张书记也要来呢。老王太太是张书记的小姨子,她最怕她姐夫。老王太太赶忙说,我这就给你要去?都让我们家那死孩崽子拿着给别人了。
这两天乡里忙得很,礼拜二下午乡里集中学习了排球比赛知识。由县里体校的老师做讲解。排球很快就要回来了,旧了点可毕竟有两个,对付着用吧。徐昆仑家的院子还算宽敞,摆俩排球绰绰有余。礼拜二晚上刘秘书接到电话,说规模又有所扩大,市县的新闻媒体已经进驻乡政府招待所了,比赛当天也要来。刘秘书顿时感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一层。
礼拜三上午,刘秘书带领人布置会场,领导坐的地方都排了座次。让小学的老师写了领导的名字,李乡长突然来电话说,他在现场讲话的稿子一定要在礼拜四上午拿出来,他要亲自看看,不能打无把握之仗。
排球场地就在院子里,都是照着书上给的尺寸画的。
能代表市里参加比赛的英雄,一定是受家庭的影响和熏陶才走上排球之路的。按照这样的推断,临时建一个排球场地就很有必要了。画完场地后,遇到了一个小小的麻烦,没有排球网。书上明白地写着呢,打排球中间得有一张网,人才能站在两边打。那张网就相当于地里的界石,往那一立,才分得清楚是老张家还是老李家的庄稼,要不收割的时候非得整乱套了。没有网,村长就把自己家的两张蚊帐挂上了。蚊帐改做的挺合适,就是比实际的排球网窟窿眼小点。
徐昆仑家从礼拜三中午开始准备了伙食。乡亲们跟着忙活,咋也得吃顿饭。村长叫徐昆仑去小卖店赊大米,豆腐房送两板豆腐,一菜一饭大家伙吃得不错。刘秘书中午吃完饭就开始动手写李乡长的讲话稿子。
刘秘书是乡里出名的笔杆子,这次更得认真把稿子写好。还没写完,村长就来汇报情况了。村长这几天工作卖力气,一切准备就绪,就差领导光临指导了。
刘秘书头也不抬地说,叫人把电视摆一下,别到时候先摆抓瞎。村长一愣说,徐昆仑家没有电视。刘秘书的笔就粘在了纸上,说,你逗我呢?电视整哪去了?村长肯定地说,轱辘家根本就没有电视。刘秘书摔了笔,说这整的啥鸡巴事啊?没有电视看啥比赛?咱这不是傻老婆等那虎逼汉子吗,赶紧掏弄去。
村长回家不顾老婆的反对,把自己家的黑白电视机搬了来。晚上,刘秘书到现场一看就翻了。村长家的黑白电视机只有窗户格子大,效果不好,一会儿重影,一会儿没人了。村长一直在电视机后面等着,重影了,就使劲晃荡天线;没人了,就用大手丫子拍电视机壳子。刘秘书说,再上别人家借一台去。村长苦笑,咱缸碗沟就我们家有电视机,还是黑白的。
刘秘书给李乡长把没有电视机的情况汇报了,李乡长当机立断。指示说,没有电视机明天马上去买。先让徐昆仑家把钱掂上,买台彩电,过后乡里还兴许奖他们家一台呢。
刘秘书把李乡长的话一说,村长就去找了徐昆仑。徐昆仑答应是答应了,就是手头没有买电视机的钱。村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看见圈里的老母猪了,想起一个事来。缸沟有人出两千块钱要买这头老母猪,徐昆仑一直没打拢。
干脆答应人家,连夜赶猪拿钱,明天上午好去买电视机,要彩色的,反正乡里的李乡长答应奖励你一台彩色电视机了。乡长说的话还能出错,人李乡长说了,他出一条子,乡里马上给报了。
徐昆仑还在犹豫着,村长已经去缸沟联系了,不大一会儿钱就拿回来了。徐昆仑狠狠心,接了钱。丫头将来有出息了,挣了大钱,先拿钱买猪。一下子买两头,一头公猪,一头母猪,还省下了配种钱了呢。
彩色电视机拉回来了,缸碗沟沸腾了。乡里派来了演出队,给缸碗沟演了节目。村长张罗的伙食,演员们嫌徐昆仑家的吃喝不济,村长一高兴就掏腰包出了血。演员们演的都是计划生育节目,因为时间太紧,没有别的节目,正在排练计划生育好,就临时拿来演了。演什么没有关系,只要热闹就成。徐昆仑得到了群众足够的重视,他被安排到最前排,观看计划生育节目。大家伙都打趣,逗徐昆仑说当初咋没好好计划计划,四个丫头都生为乡里争光的运动员。徐昆仑说,老娘们那玩意哪有把门的,生下啥就算啥了呗。
李乡长一行浩浩荡荡开进了缸碗沟,李乡长紧走几步,握住徐昆仑的手,激动地说:“我代表人民谢谢您,您为我们培育了一个好女儿。”徐昆仑彻底被弄晕了,领导们对他都是笑脸,都是感谢。感谢啥啊,生这丫头也没费啥劲,就是有些失望。看到第四胎仍然是个丫头,徐昆仑的感觉就是有点生醋性了,老不换样,再也不想生了。拍照的采访的,讲话的鼓掌的,这一切都是令缸碗沟人新奇的,开眼界的。要用词语来形容缸碗沟人的喜悦,徐昆仑的那句话非常贴切。徐昆仑老泪纵横,说:“赶上做梦了。”
缸碗沟像过了年一样热闹,到了晚上比赛正式开始了。
领导的酒劲也上来了,不过,以李乡长为首的领导都坚持坐在那里收看比赛。队员上场了,没有徐红丫。直到市队0 比1落后,也没看见徐红丫出场。刘秘书给大家鼓劲说:“别忙,一定是教练把徐红丫雪藏起来了,关键时刻才派上场。上去几下子就赢了。”大家耐心地等,李乡长为了配合电视台的拍摄,跟徐昆仑唠家常。主要是打听徐红丫的事情。大家这才知道,徐红丫从小就是爱学习的孩子,听话懂事。放学就帮家里干活,有新衣服让给姐姐们穿。姐几个她长得最好看,身体也好,平时干活也有劲,手长,个高,能蹦能跳。
家里困难念不起书,她哭了三天三夜,眼睛哭成了桃,终于去县高中上学了。伙食费时常凑不上,营养不好,学习就下来了。正想不念,市体校来人相中了她,带走了去学打球。
据说,徐红丫扣的球又狠又快,像闪电,喀嚓一声就过来了,有点像郎平。就这么说吧,对过好几个人来接她的球,都被砸了一溜跟头。
李乡长点头夸奖,嘱咐记者们都记下来。
采访结束了,市队以0比2落后。大家就着急了,徐红丫哪去了?怎么还不让她冲上去,砸对方一溜跟头。刘秘书也哑了,偷眼看李乡长,李乡长已经打起了瞌睡。徐昆仑开始坐不住了,心想这死丫头咋还不露面了呢。想着就使劲瞅电视,徐昆仑突然喊了一嗓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