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放暑假的两个月,一直都是无聊的状态,没有什么兴奋的事发生,当然也就留不住我,我渴望城市的滋味。以为会想的很美好,会认识许多深刻的朋友。以为在社会中习得的一些荒唐事,可以作为某种可爱的幌子。也确实是那么回事。在工厂里认识的一些女生确比学校里的人更真切,也更有可融入感。
当然,有些执拗是必不可少的,对于某些事有些许偏激吧。大多数人都会有一种鲜明外向的个性,我着实有些惊喜。除了一些实在是只能靠力气赚钱的人例外,倒觉得许多高中没毕业就出去打工的年轻人来说,只能跟同龄人说些市面上常见和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大多数都是很讲义气的,可以一起在街头拿着酒瓶就开怀畅饮,就着一些凉菜和不知道能不能吃的烧烤。那种情趣有多少人是不能体会的。那种员工和基层管理者和谐融洽的局面是那些大中城市的白领们所不曾理解的吧。
我深深记得我那48天的劳动生活,去一天,回一天,中间每个两星期放一天假的4天,再加上到达的第二天,也就是那天我熟悉了那家工厂的环境,把行李搬过去,打理好一切。就在下午我和同村来的另一个女生以及那女生的表姐,表姐夫逛街。他们的老家在我家隔壁,关系不错。有一女儿,五岁半,常跟在我后面喊哥哥。因为小时候喝牛奶,吃零食多了,所以长的比一般孩子都要胖圆嘟嘟的脸蛋。我喜欢听话,可爱的孩子。
我们是在下午两点后去,等着那位姐姐歇班呢,还有那位周大哥。姐姐在厂里当主任,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天热吹空调,天冷吹暖气。那位周大哥在车间当主任,虽说同是主任,可是位置不同,待遇就不同了。也确是我的那位姐姐会和人打交道,嘴皮子利落的让你无话可说,你还连连点头,陪着笑嘻嘻的脸庞让自己看起来特别开心。她确有这种魅力,这个和阿信的人格魅力比起来有些不同。因为毕竟一个是二十七八的女人,一个是还没出学校的雏儿。但是我又觉得没什么区别,各自挥霍着自己的一种能力在周围的领域里将其发挥至最大的效果,无非是所针对的对象不同而已。
可是意义呢?意义的灵魂在这两方相互传承,如同撒旦戴着两个印有表情的面具。一个写着,放肆开怀:一个写着,浅显而深奥。
厂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有机会和她说上几句话,却没有去行动。因为那天正好是我要走的那天,没必要再去啰嗦什么,体态像是鲁迅笔下的圆规。
我们在街上走。
公路虽说每天都会有人清理,然而还是很脏,脏的没有人管,脏的许多人都已习以为常,生活在这里的人大部分都已经失去了意识,念头里只有赚钱吧,我想。两旁还有污水和脏泥零食塑料袋在后窗落满灰尘的车轮下飞舞。路旁还有各种小零售的摊位,烧烤,廉价首饰,各种杂书,有看风水的,有成人杂志,有小人书,有妇科检查的,有各种玄幻修真的,还有提供那种体彩卡的,上面教你如何迷信的选择吉利号。厂里有个胖子,就好这口,上工的时候,老是和别人闲聊,说彩票的事,把别个线的不用做什么事的组长扯着聊,因为是老员工了,就没什么太大顾忌。
而最多的还是八卦杂志,记得最深的是有一本《基督山恩仇记》,因为我觉得应该没有人看这种书吧。在街的拐角处站着一个超市,和我们厂内的那座是一个裤裆里溜出来的。这是后来才知道的。
晚上没有加班的时候,我就沿着这条街游荡,偶尔和朋友来喝点小酒,吃些东西。不过那朋友有女朋友,我见过,人长得一般,可是人还不错,在一家洗脚城当服务生。工作时间是晚上十点到凌晨两三点左右,我那朋友几次没睡觉,在凌晨三点去接她,为了生活,也为了短暂的相互取暖,显得有些心酸。
拐弯进去就是那个区最好的一条街了,两边有各种拐弯进去就是那个区最好的一条街了,两边有各种餐馆。我跟着周大哥一家子沾了一次光,去过一家吃饭。是因为周大哥的小舅子也来这边打工,顺便来看看姐姐,预先在一家餐馆定好了位子。那一次,我第一次尝到了牛蛙肉,第二次吃到了鳝鱼,确实很嫩。沿街还有烤面包店,旅馆,电器店,早点店,杂货店,餐饮店,花店,通信店,乱七八糟都一齐挤在这里。我记得上班为了缴存照片,就是临时在这条街上拍的。路上依旧不是那么干净,有些地方已坑坑洼洼了。而且这样的工业区并不太安全,跟很多地方一样,小偷似乎很流行。
到了晚上,各种各样的服饰摊位把这条街占据了大半,几十块一件的牛仔裤,基本都是女式的,各种花边蕾丝吊带衫。有开车过来的,有那种前面有蓬后面没蓬的小货车,立在那儿就是一个摊位,女式的饰物基本都齐全了,还有五光十色的家庭生活用品的摊位,虽说旁边就有百货超市,人们大多还是围聚在这里,不知道是否是图着新鲜。借着夜晚迷蒙的灯光,似有一种陶醉的幻觉。只因现实太真实,所以人们更愿意活在精神世界里。周大哥的家就在这条街上,是厂里分配的房子,整栋楼有九层,他家住在七层。通常情况下,可以坐电梯上下,初坐时总有一种呕吐感, 就像上舞台一样,初次登台会有一种紧张到想吐的恍惚,后来慢慢就习惯了。这和很多事一样,忍受久了就跟本来是一样的。
每一层楼里的大概会有五六个房间,各家的房门对着,中间的走道很窄,两个人并排走是不行的。里面的空间都差不多大,住的都是主任,科长,级别的。允许带家属入住,可是情况是一间卧室再加一个阳台和一个卫生间。阳台上坐着许多植物,有发财树,有常青竹,有一盏仙人球,还有其他的植物不知名。从阳台望下去就是那条最繁华的街,我曾在卫生间里洗过澡,那个时候是热的正酣,每天洗澡,否则全身不舒服,我洗澡通常都是一大桶水。对于我来说,洗澡是那时候最舒服的事吧。就像在初中的时候,想偷看那些漂亮的女孩洗澡一样的心情,舒服的就像把所有的褶皱都抚平了。温水滑过皮肤如同真的和某个水嫩女孩在做着前戏一样。
只有当自己身边什么都成为奢侈的时候,曾经最差也变成了最好。
不过得计算好接水的时间,一般只在下午五点左右有热水,刚好是工人们下班回家的时候,因为我也是员工,放工之后就回周大哥那儿帮着提水。家里住着周大哥的丈母娘和他的女儿,跟我一同来的,比我先回老家。住了将近一个月吧,每次回到张妈那儿,那个小姑娘就来缠着我玩,那一层还有四五个小孩子,还蛮活跃的。起初因为害羞,还不敢到处跑,混熟了之后就互相串门,像是自己家差不多。可是偶尔也会打架,然后就是无所顾忌的一顿嚎啕大哭,好像是要用尽全力把所有的悲愤都倾泻出去。小孩子就是这般没有理由,而且越哄越哭,抬杠抬的如此鲜明,果然是天真。我只能看着,然后笑。爸爸妈妈回来后,小女孩就跟他们玩去了。
其实我喜欢跟小孩子玩,可是有时候他们比我还执拗。走廊对面那个科长家住了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弟弟,大女儿差不多读三年级,还很懂事,所以那个有点呆呆的弟弟每次哭了之后,都是姐姐拉着回去哄好的。而且像这种二流城市中的工薪中产家庭里的孩子和我们家里的那些淘气鬼完全不同,那里的孩子每天耳濡目染,接受着本不该在那个年龄接受的各种东西,将他们父母身上那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产出的各种社会习气通通吸纳,最后体现在衣着,神情和声音中。他们的妈妈看上去都很和蔼,对面那家三个孩子的妈妈,人真的不错,所以我才把每天到这里来吃晚饭时仅有的一两次串门给了她家。
其他的我也只是在门口望着没进去,因为我这个半生不熟的来客也没什么好聊的。况且若不是因为有孩子在外面玩的话,门通常都是关着的,大热天的都闭着。从对面那位阿姨的朴素穿着来看,养三个孩子着实不易。我去串门的时候还热情的切蜜瓜我吃,我也实在不好意思不收。吃过甜瓜,看到只有一张大床,几张简易桌子,切菜都是在阳台的石块上。我很爱看着那小女孩,可能是由于我自身的原因吧,我对于那种漂亮可爱又文静的小女孩特别喜爱。并不是喜欢所有的孩子,那种一身奶粉味的孩子我只好避而远之,其实喂母乳的孩子才会长得更健康。坐了一会我就得离开去吃饭了。
一般晚上都是转点之后睡的,早了睡不着。第二天七点钟爬起来喝稀饭,加面条。大锅煮的,没什么味道,我真的不清楚我当时是怎么强迫自己把那些东西塞进胃里的。偶尔起床晚了,面条盆里只剩下一滩看起来让人倒胃的酱油色液体。中午照例是用那种大的铝盆盛的,我更不清楚哪里的大叔大妈们怎么就可以将生姜当菜剥了皮生吃,咬一口姜,灌一口饭,津津有味。坐在旁边的我看着有些不可思议,幸好那里有两个厨师我认识,偶尔可以加一下餐,通常都是一个鸡蛋,或者留一些肉给我。那两位厨师就和我住在同一层职工宿舍,我常去串门。
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鸡蛋原来是那么好吃。我的胃好像也活了起来,只是那里的环境确实不怎么好。去的时候,因为是夏天,所以生活还比较方便。睡的是凉席,那床比学校里的还破,也是那种上下铺,铺的就是那种橡皮板子。硬的好像是被铁同化了。不过还好,我不挑床,有个能躺的地方就行。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那里竟然有虱子,刚上工的那几天,还风平浪静的度过。可突然有一天早上起床之后发现身上多了几个红色的斑点,在腰上,没怎么在意。以后的几天里就弄的身上到处都是的,痒死人了。到那个周大哥家里去拿了花露水和杀虫剂。刚喷上的那一天,我没回宿舍住,到那厨师的宿舍和他们睡去了。那两个厨师都睡在那里,还有另外两个都是机器修理工。不过那两个修理工通常晚上都不在宿舍。有一个湖南的因为是出去喝酒,看电影玩去了,另一个是在外面租了房子,家属都在,厨师中有一个和我走的比较近的那个也是湖南的,两个湖南人说的家乡话并不一样。我这个外人听得是有点不那么清楚的,尤其是一些专有名词,就如同是英语里的固定搭配一样,一样的。
小雪笑了,用右手挡住嘴巴的笑。可眼睛依旧那么迷人,脖子白皙,手臂光滑,贴身t恤和牛仔短裤突出曼妙的线条,头发挽起来盘在后面。我看到她干净的手似乎有一种魔力,把我们的距离拉得很近,近的我可以看见她的呼吸和心跳。
“好香啊!莲子羹应该煮好了。”小雪起身走到厨房去了,不一会就端出了一碗,双手捧着,小心翼翼。
“再去盛一碗吧。”我双手接过小雪递过来的甜点,瞧见她坐下来没打算去另盛。
“我想看着你吃我煮的东西,快吃吧。”
“那我得好好品尝一下。”
“那当然,这可是我第一次煮东西给男生吃。”
我用汤匙舀了一口,装作在思考的样子,我也确实是在品着味道。
“怎么样啊?”小雪在期待我肯定的回答。
“味道挺特别的。”
“还不错,比我在学校里吃的要好很多。”
“那到底是怎么样的感觉?”
“怎么特别啦,是不是很好吃?”
“你是不是忘了放糖?”
“咦,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小雪温柔的笑容又感染了我。她时不时用手去拨弄她面前的头发,从耳朵后面划一圈,露出好看的脸蛋,两潭清水般的眼睛映出满心喜悦的我,全身每一寸肌肤都舒展开来,生命中少有的几次放松都给了她。
“我还想听刚才的故事。”
“我刚讲到哪里了?”
“你刚讲到暴风雨两天两夜,而我们在一个山洞里。”
“你开玩笑吧,你怎么能把这么浪漫的事说的这么漫不经心。”
我在那家鞋厂认识了很多人。那时候,刚好在暑假,很多职校的学生都被送来打短工。学校里的老师告诉学生是六块一小时,而实际上是七块一小时,加班是九块。一天十二个小时,我做时间比他们短,他们比我先来,大概有两个月。我算了一下,老师应该可以从每个学生那里获得八百块,有两百多个学生。和我在一起做事的大概就七八个左右,还有几个打工仔,人都不错。我在去周大哥住处吃饭时,经过的楼梯口,会有一个保安,竟然是个女的,第一次去的时候,竟然还不让我进。我笑笑,我以为她是认真的,因为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笑容,把我糊弄了。其实那女孩挺好的,做人很正直,因为去坐电梯的次数增多,就会认识了她。聊过之后,才知道那女生竟然只有十八岁,我是完全没有料到的,没料到是因为完全没想过这个。当她告诉一个比我还小的年龄时,确实让我惊讶不小。最后那女生因为做人实在太正直,跟厂里的一些不入流的年轻人闹矛盾,只好辞职了。
在广东那边有很好玩的地方,可是离我们那儿还挺远的,我们又没时间去,更重要的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去。所以通常有一天休息时间都没怎么出远门,大部分人选择出去玩,部分去找同样打工的女生逛街,吃饭喝酒,最后去开房。还有部分人去溜冰。在溜冰场中间有个方形半米高的台子,可供人们休息,喝酒,台子中间又有个凹进去的平台,是一片上下起伏的铁皮,站在上面就会情不自禁跟着音乐摇起来了,直摇到全身酥软。头,双臂,大腿,大腿上的赘肉,能动的地方都在摇晃,包括思想。
前面的女孩,头发垂下来,及腰,戴着手饰,穿着超短裙,腿上是白皙的皮肤,平底鞋,身材好的让人欲火缭绕。穿着紧身的衣饰,套有一个小外套。凑近去会闻到一股想要把头埋进她肩窝的香气。你不知道我当时是多么想那样做,可是没有。我想,要是那时阿信在,该有多好,我就不用这么局促无措。没有理由的人一头栽进这没有言语的温柔乡是最容易不过了。
还有一个更高的舞台,那是为了想让嗨到爆的人去展现自己的地方。似乎是要把所有的欢愉都扯出来一样的扭动。加上杂牌音响里轰出来的蹦迪舞曲,更是让人无所顾忌。
“你喜欢跳舞吗?”
“我不会,可是我喜欢扭动身体的感觉。”
“是不是感觉一天的劳累都消散了。”
恩。本来就忙了一天,全身都有些酸,而且车间里热的要死,每待上半个小时,我就想往厕所里溜,用冷水敷下脸,躲在一个角落的窗户旁吹会外面来的凉风。看得到斜下对面的马路上有打着伞的行人,温度实在有点高。楼下仓库里有管事的在围墙的阴影里聊着,基本都是腆着大肚子,像是怀了谁的孩子一样。一天就在热光中羞死了。而我们每天每天十二个小时都耗费在了车间,他们下午五点多就可以回家抱老婆亲热,共享天伦了。
幸好同一期做工的有学生,否则,我可能会在四十多天里说不了几句话。
本来跟我同去的还有个老乡,读高二,是周大哥的侄女。做了半天就跑了,跑到深圳的另一家厂,她的爸爸在那里当经理,是亲生爸爸。她是在被抱养的家庭里长大的。在她亲爸那里做的事很轻松也不会被批,而工钱拿的是最高格的。而我倒是无所谓,既然待在这里就待下去呗。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人,有些一生劳累,有些则一生享受。享受的人也许是在劳累,而劳累的人却认为自己很享受。
记得有一天晚上我们没有加班,和厂里的几个朋友去逛街。我记得清楚的是,回来后,我又见到了另一帮朋友,并且和其中一个还有些不愉快,更重要的是那个女生是她们四个当中最漂亮的一个,也是最让我头疼的一个。四个女生是一个班上的,读的中专吧,学的是服装设计。至今为止,我只有其中另外一个女生的电话,其余两个没要,还有一个安静的女生,在我认识不久后想她要了一次电话,没给我。当时是挺失望的,真的是有些不太明白的。
还让我不明白的是,那个最漂亮的女生为什么生我的气,我什么都没做呀。事情的经过只不过是匆匆的几面而已。
和朋友逛完街后。我就早早的洗澡,穿好衣服,套上人字拖,就在此上街溜达去了。那时只有八点钟左右,因为呆在宿舍实在无聊,热的让人无法心静,又太简陋,还不如上街去看看漂亮女生也好。该走的都出去玩了,走廊里的垃圾倒是挺敬业的,都是食品包装袋和饮料瓶,还有不要的被子,和接水处流出的积水停留在我们每天必经的地方。不过幸好有人隔天来打扫,否则蟑螂长的比鼠大就不足为奇了。
我在四楼的走廊时常看到飞机的信号灯在头顶粉黑色天空里想星星一样漂流,而且同时有四五架从南向北。
今天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到一颗,估计是有点早了。于是我在街上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那里每天晚上都有商店的老板用液晶电视放电影,是为了吸引顾客吧,不过倒是好了我这样的游手好闲。竹黄的电影背景,一部喜剧,在很早以前就公映了,王家卫的《东成西就》,梁朝伟的角色因为那一副香肠嘴而成为经典。刘嘉玲和梁家辉的出色表演也让影片增色了不少,其实作为九零后的我,是不太懂影片的内涵,甚至很多八零后都不了解王家卫是谁。那样一部悲剧意识形态通过故事结构的潜在表现让很多人看到它的喜剧外延。有时候我会通过自己的想法去揣摩更深。不过我还有不太了解的就是,当我看完电影准备回去的时候,发现那四个女生和厂里我们车间一条线上的几个同事,还有班长,组长一起吃夜宵,喝酒聊天。组长比班上的官大,两个都是二十来岁,接近三十的年轻人,我也就因为想喝酒而不请自去了。
在酒桌上,在露天广场上,我们差不多有十五、六个人的样子,还有其他小桌四、五个一座。当我过去时候,他们似乎很热情,无非就是添双筷子而已。接着我们就开始吃吃喝喝了。其实是他们再聊,我只专注吃菜喝酒,顺便听着,说的都是些热乎但是无聊的话。我是一个新来的,而且还是个打短工的,所以也不主动敬酒,偶尔会有举杯的情况,就和组长喝了几杯。那是合着旁边的一同事,就是那胖子,总喜欢起哄,脸上的肉团随着笑容撑起来,似是有些猥琐,不过他人还好,说今天要把组长灌趴。
我有电话号的女生是短发的,最漂亮的女生有一副瓜子脸,一双眸子看起来挺灵动的。我在听到那短发女生说要吃金针菇时,便随手夹了一筷子给她。原本那女生在工厂做事时坐我对面,可是好像因此那瓜子脸女生不高兴了,也许是因为在座的有四个女生, 凭什么只给她一个人。但和我交流时间最长最多也最容易的就是她了。就那么一次,我便只有在瓜子脸女生不在的时候,才能和另外的女生说上话,因为有她在,我非常尴尬,不敢靠近。
在摊上坐到快十一点的时候,我准备走的。因为几瓶酒喝下来,我也插不上什么话,他们都是老员工了,我记得他们又聊到了彩票,还有一些关于女人的事情,说着说着就像看到裸体女人一样的笑容流了出来。我要走的时候,另外四个女生也打算回去。因为厂门是十一点半关门,我本来打算跟着她们一起回去,可是瓜子脸女生又想去逛会了,我就想跟着玩会。
“不要跟着我们好吧。”瓜子脸女生似乎是生气了。
我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好沉默。可是我只是想跟着那个短发女生的,因为觉得是朋友。
然后又来了一句,“不要跟着我们了。”
“我又没跟着你。”我当时不知怎么了,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自己都有些懊悔。于是我看到她拉着其他姐妹跑了,留我一个人在身后像个傻瓜一样,我便转身回去了。
而在这之前,我记得我们还是聊过的。那四个女生中的两个,包括那个瓜子脸女生。
“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没上去睡觉。”我问了其中另一个我认识的女生。
“你不也这么晚没睡吗?我喜欢玩篮球啊,看到学校里的男生打篮球上篮时就觉得特帅。”
而时间还要往前的时候,我们完全是陌生的。瓜子脸女生在一楼,我和另一女生在三楼,却并不在一条流水线上。
“我看到所有女生都是用两只手把球往上扔,这样命中率特别低。”
“老师教过,用一只手投,可是那样没力气投出去。”
“用一只手托住球,另一只手调平衡,出手时尽量把手掌压低。你先在近处投,然后慢慢练远处的就好了。当然刚才说的都是老师教给平常学生的,其实打球就是首先要潇洒,然后才是只要能进,什么样方便什么样投。”
我们在厂里的一大片水泥空地上,那里有两个篮球架,有个一框子坏了。夜里只有借着街上溜过来的宏光看得清篮筐。门口坐着无所事事的保安,没事老爱对进来的女生搭讪,不过也有女生坐下来陪他们聊天聊到很晚。我忽然想到我们学校的保安更加弱势了,因为他们还不能随时和周围充斥的胭脂俗粉打情骂俏。一是他们没那能力,二是他们也没那权力。不过他们那不太和谐又带点威吓的神情让我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我甚至连一点同情都不想给他们,尽管我和他们从没有往来过。
我为了表示绅士风度,每次当她们投了三不沾时,我就负责捡球,坑爹的是最后我干脆站在篮筐底下。污血色天空下的我,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的希望这样漂亮的女生不要再来这种工厂了。
“你们每天晚上都是什么时候睡的?”
“十二点以后吧,太早了睡不着?”
我们的谈话都是没有放调料的,很冷淡。我也确实不会像那些情场高手一样逗女孩子开怀不已。我们第一次交流,由于彼此了解的程度几乎为零,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们穿着非主流的拖鞋,在玩累了的时候,在边上站着休息。在差不多十一点半的时候,我拿着球离开了。阿信那家伙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又在哪儿挥霍他那我永远也学不会的特殊能力。
在那次之后,我就经常能看到那四个女生一起,是一楼瓜子脸女生约三楼另一个女生。然后由这个不是我这条线的女生叫上另两个女生,上下班都在一起,吃饭也在一起。而在以前,是很少见的,通常都是我们这层楼里的三个女生一起,而我偶尔和她们一起吃中饭,都挺文静的。因为那时候,我在厂里几乎不认识什么人,当然是找最先认识的人一起了。在食堂没什么心情说话,烦躁的空气加上没什么胃口的饭菜让肾上腺素一下子掉了好几个百分点。吃完中饭就各自回宿舍休息去了。
中午的时候,天气热的不行。我习惯洗一个冷水澡然后睡十几分钟就到了一点,得上班去了。不过幸好每次都睡的不错,没有太困过的下午。毒阳像开水一样泼在身上,走在去厂房的路上,还要绕弯去打卡。那一段路每次都是小跑过去,会看见落单的短发女生在前面,会搭讪的,偶尔还会碰见另一个文文静静的女生。我奇怪的是,为什么下工在一起,上工的时候就落单了。不过我也没在意,只是能遇见即将坐在一起刷胶水的好看女生,很开心而已。况且那时我是真的很无聊,几十天都没怎么好好和人说过正经话,那种寂寞不是不能忍受,只是有机会释放为何难为自己呢。
我没有归属感,工人老板也知道和认为像我这样的学生是不属于这里的,只是暂时的停留而已。
女友是附近一家洗浴中心工人的那朋友跟我同一个宿舍,都是十八、九岁的男男女女。有次我和他两个也是坐在厂子里面的那个广场边的长椅上,看天上夜空里闪烁的飞机信号灯。我们聊着天,那时候晚上十点多。他也会溜冰,而且溜的不是一般的好,可以围着那个圈跑起来,我可不敢。他说,那是用不知道多少次的摔跤换来的,最狠的一次直接摔到地上爬不起来。那时候我去溜冰,一是为了放松和释放;二是为了那种气氛,跳舞的时候特爽,看上面的美女扭动臀部的时候也是一件很上瘾的事。
我用直排轮轮滑的第二次,就跟着他上街去溜。大街上车流不是很多,也许是晚上的时候比较容易冲动,也没多想就跟着去。绕了几个灯光灰暗,长达千米的沥青路后在一个他们常去的广场停下。
是个文艺广场,那座城举办什么文艺活动的时候会用到,不过地方不太大。旁边是一个公园,十点钟的时候,里面还有情侣或是两个人在里面打情骂俏。他们说,那里的女人,只要你肯搭讪,别人不拒绝的话,就会有一段艳遇的哟。路上会见到有很古旧的低矮土房,也有富丽堂皇的大厦。那里的土房一般出租几十块就可以住很久,没什么钱的可能会来这里。
当然,我也只是听说,没有去实践一下。
不知怎么就聊到他女朋友和打工的经历。
他告诉我,他和他女朋友都是很早就开始打工的。在广东的另一个地方,是我忘了他说的地名,跟他相处了一个月,他女朋友就二话不说跟他跑来了这里,当初身上打工得来的几千块钱,现在也花的差不多了。
他说,我从十三岁就从家里跑了出来,跑了很多地方,我女朋友这么好,我也是不会亏待她的。我赚了钱也会帮她充话费,两个人一起花,她赚的钱都帮她买了手机,玩了,花了,耍了。
我说,你为什么跑出来,还来这么远的地方。
他说,家里穷呗。我爸又经常打我,又不怎么管我。我早就想跑出来自己闯一闯了,在外面多自由。反正我也懒的回去,而且是哪儿钱给的多就往哪儿去。要不是我身份证掉了,我才不会进这个鞋厂了,工资太低了。
这里工资确实低,而且这里做一个月压一个月的工资,对于长期工是这样的。
“等我拿到一个月的工资我就不在这个地方待了。”
他得做够两个月才行,要走的话,后一个月的工资就没有了,为老板奉献了。有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很多也不在乎这个。
我 问他,你和你女朋友的关系怎么样。
他的女朋友我见过两次,都是在晚上。一次是他送她去上班,一次是我和他两个坐在我们常去的街对面看露天电影,他女朋友来找他。那女生长得一般,很乖巧的样子,又是齐齐刘海,头发在夜里披下来,很直,看起来很光滑,很明显是被拉过的。
他回答,就那样。我女朋友就在这个厂隔壁的那家洗浴中心三楼工作。她需要一个男人,而我也正好需要一个女人。她赚的钱没有我多,买了几个手机,上一个手机就是她在路上边走边玩,一辆摩托车飞驰而过,就没有了。我老婆有点传统,可是那种地方工作,保不定哪天就被客人强暴了,而且是不是我老婆还不一定了,说不定哪天傍上个大款然后就把我甩了。
当时我听这话,只是一句一句的听着,并没有前后连起来。后来想着这其实是矛盾的,但转念一想,其实也并不矛盾。他们从小就出去打工,见过和经历的东西不知道有多少,我只是觉得他们不懂真正的恋爱而已。
最起码不同于我和玲子的爱情。一个人一生当中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我觉得真的是一种悲哀。一种关乎人性最重要的一部分的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