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书名:斯里兰卡的火车 作者:羊羽 字数:104410 更新时间:2016-07-01

第三章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会回想昨日此时此刻,我正与爸妈在桌边晚饭,小憩一会儿后,便刷牙,洗澡,钻进舒适的被窝,调拨着自己喜爱的节目。而今天,处在陌生的空间,陌生的床上,无言。我对于不属于我的东西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陌生感,包括玲子。舍友们在玩着手机,仿佛那就是世界。

  我不明白我的舍友,以及我身边活着的,活的好的,活的不好的,活的开心,活的不开心,活的活物,他们是怎样去活着的。他们又是怎样去定义生活的。每当我看见有人笑的像一朵花,或是这边闲聊完,再接着那边扯,或是每天按部就班,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看起来似乎是秩序井然,但是似乎所有的一切又那么杂乱无章。

  他们活下去的理由和勇气是从哪儿来的。他们为什么而活,又为什么而死,可能连他们自己都搞不清楚。但是似乎生和死又是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否则这个世界上,就会有人为了‘为什么而死,为什么而活’这样的问题而死或者而活了。

  可能是这样的吧。

  我不明白的东西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也有很多。也许就像是我刚才所说,我活着,是为了弄明白一些我不知道的事,也说不定。

  世界上有很多超乎我们想象的事在发生,而且不在一个地方发生,而是在这样,或那样的很多地方发生,且在一个地方不止一次的发生,颠覆传统,颠覆道德,而我们却不被告知,这些发生正在生发。

  我们每天生活的地方就只有这么小,狭窄的像是一个公共厕所。只能在这样的几个坑上,蹲下或者提裤。一生也不知道还有‘抽水马桶’这样一个名词可供使用。我们从小就是被身边的这些人灌输知识,我们接触的只有电视这种可以和外界很远的地方联系的东西,以为那就是全部。然后苟活,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世事人伦。

  但是似乎只有这样,我们才得以比较安逸的活下去。倘若你是死了,也只是你死了,没有太大或特别的含义。可是这样活着,难道不是太可鄙了吗?

  一朵花儿开了或败了的样子,就像是我们活着或死了的样子。花儿开了或败了,与我们没有关系,我们活着或死了,似乎也可以说跟我们没有关系。这太奇怪了。所有一切似乎是被预先接受了一样,一切到最后又卑鄙的被原谅了。我们的宽恕或悲愤在我们就结束了,下一个宽恕或悲愤又会在下一个我们被重演或结束,那我们活着的意义在哪里。看不到,真的看不到。

  尼采真是伟大,可惜疯了。老师说,疯了的人都是很伟大的。我似乎是信了。

  我下楼,接点热水。胡乱的搓了下脸,泡个脚,便匆匆上床。山寨手机只能登网页QQ,消息特别慢,于是隐身登录,加了朱洁的QQ,便迅速下线。留了QQ和电话。躺在床上无事,又不习惯早睡,短信问她在干嘛。她说在陪室友聊天。回复不似情侣那般神速,没几个来回就已不晚。我于是先睡了,她说她与室友正聊的相见恨晚。不知是什么原因,那天在朱洁替我排队等候时,我看到了她的内衣是黑色的,可能是由于那种外衣是网格的,有点透。而且我也不知道我看到了为什么还要写下来,但我知道如果我看到了别的女孩的内衣是什么颜色的,我绝对会转过眼眸,看向别处,就如同那是一种反射。

  她长的并不是很漂亮的那种,可以算得上是中人之姿,但是贴心。我想娶了她的人一定会幸福。可能是因为她经过我们的一年,所以有些经验吧。但不管是什么,我只知道朱洁的头发不是很长,有一个马尾,是我来这个学校的第一个朋友,让我对这个城镇有了一丝好感。她是本地人,时常冒出一两句方言,说话间就会以我的笑声中止。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我想到她能出来接送新生,是否因为她想改变这种性格,亦或别的,我不得而知。但是那种优雅,有尺度的生活方式是很多人学不来的。

  和室友熟了后,听阿信告诉我说,刚来的那个晚上,他没睡着。

  后来我了解到像他那种公子哥和我们睡一起当然会睡不着。他爸爸担心他上了大学之后不专心学习,专门玩女人去了。所以把他安排在普通宿舍,有严格的作息时间,每晚都是刚好十一点熄灯,没有拖沓,刚好在那个点,比我的手机还准。楼栋大门也会被锁,偶尔有查晚归的,班主任也会心血来潮的慰问下我们,但这些都不是问题。

  我们宿舍有学生会的人,每次突击检查我们都会预先知道,想彻夜不归的话,如同口渴了会喝水一样理所当然。如果哪天真的想出去,而且知道老师会来检查的话,只要说他参加了学校某组织,现在还在开会,或者是在护送开会的女生回宿舍的路上。再说,学生会管事的我们都认识,怕什么呢?如果中途想回来睡觉的话,跟着我们宿舍中几个在凌晨巡逻的人一起回来就行。

  这种巡逻的差事是学校里的那一群吃饭不管事的保安搞出来的,他们单薄的不像一个有力气的人,如同偶尔从墙里被扔出来几只骨头的看门狗一样高兴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也像是这个学校里的城管,只是没有真正的城管那么猖獗,那么目中无百姓。他们挥着棒到处吓唬人,典型的狐假虎威。只是他们确实对学校里的事不太了解,究竟是谁偷了学生的自行车,又究竟是谁偷了学校的电脑,或究竟是谁溜进女生宿舍去干了些什么,他们确实不太清楚,和我们大多数学生一样不知情。

  这些小事就像是谁在半夜三更往学校里的湖水中撒了泡尿一样,不值一提。不明就里的学生还敢明目张胆的就把自行车随随便便的停在了食堂门口,进去买了两个包子出来,就以为自己是不是记错了,把车停在了别的地方。等到找遍了学校所有可能的地方,才恍然醒悟,原来自己的车真的是被偷了。下次记得一定要锁。最后发现所有的学生都会记得上锁,怎么自己上次就是忘了呢。这样一种帮助我们练习记忆力的方法真的是很好。而且不能买太贵太出风头的车,否则即便上锁,即便放在车棚也会莫名其妙不翼而飞。而且更奇怪的是,你偶尔会发现自己的车在学校里被别人骑着玩,甚至连锁都懒的换。我想这位朋友真的是好,知道你人比较好,把你的车借去玩几天,只是没打招呼而已。要是你不想要,他就勉为其难帮你保管着。作为你车的监护人,他还不收费,是不是应该感谢他。也许这也是学校在社会实践上教育我们,做人不能太讲究,不能攀比,不能骄奢淫逸,不能吃喝嫖赌,不能很多。

  现在的学校,对于我来说,就像是我临时有事,暂住的一个旅馆。事情办完了,就毫不吝啬的离开。而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该记住的记住,不该记住的就不去想太多。

  我后来知道把我招进新闻中心的那个漂亮女孩已经有了男朋友。我见过一次,确实没我长得帅。后来就没怎么联系,不过也是一直没什么联系。即使工作的时候偶尔会见到,也只是礼貌性的打个招呼,点点头,不再多言语,也是一直都没怎么言语。再后来就完全消失在了我的生活圈了。

  我的生活就像是一潭没有出口的湖水。偶尔会溅起一些水花,而阿信就是这样一个会扔石头的人。凭着自己的喜怒哀乐把我也带着狂放洒脱。

  阿信是个挺有意思的人,你越是和他在一起久了,就会越觉得奇怪。

  说起来,我和他熟络起来并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同班同学,而是我和他有一些共同的思想和话题。我那时候正在看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我的大部分时间也都花费在了三件事上。看我喜欢的各种小说,在想和玲子的各种事情,还有一件就是偶尔写写学校里需要的稿子,不太长,只有一千字左右。当时,我喜欢看的书,几乎没有人在看,我也没多大兴趣知道,我身旁的学生都在阅读些什么,大概他们也不想知道我在读些什么。我和我的同学还是偶尔聊过些什么的,可是他们喜欢看的我都觉得没多大意义,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就只好常常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看我的书。有次,我把一本喜欢的书借给一个漂亮女孩看,她还没看完,就还给我了。从此以后,我就对她失去兴趣了,不再多聊。

  我想那时的我似乎是有一些偏激的。但我珍爱自己喜欢的一切,玲子和我在初中谈恋爱时,上课下课,传来传去的那些小纸条还在我的和她一起读书时用过的书桌里,静静的躺着,我从不舍得丢掉。

  我知道我这辈子注定有些东西是不能割舍了。我连自己的每一本书都有一种爱惜。看自己的书,累了的时候,就闭上眼睛,嗅一嗅书上的香气,就觉得活着真幸福。

  那时,我正埋头在为新闻中心写些文艺稿。阿信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问:

  “在写些什么?”

  我不好意思回答,他扫了一眼。接着说,“全国有十几亿人,你觉得有几个人会看,那么多人都在谈爱国你这种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何必浪费宝贵的时间在这种无聊的事上。”

  我当时确实是在写红色稿件,我也觉得那种空喊口号式的文字读来真是颇费脑筋,更何况让我自己亲自操刀了。

  我问,“那你会把时间花在干什么事情上?”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接着刚才的话题,“我觉得每一个公民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最大的爱国。何必去鼓吹一些没有用的垃圾。你还不如把写这些东西的时间用在读一本有点用的书上,那也是一种爱国。”

  “其实我写这个,不是因为我爱国,也并不是我不爱国。而是想赚一点零花。我不太愿意花父母的钱,觉得他们也真是不容易。干这个纯粹是一种工作,和诸如司机,企业家,农民工,公司高管,铁路工人,甚至小姐一样,都只是一种营生的手段而已。”

  “其实我早就看出你不是那种人,而且现在有哪个作家不爱钱,哪个作家不想被人高高挂起。就像是你说的,他们也只是和社会上各大媒体披露的各种名人一样,只是社会上的一种人罢了,没什么值得炫耀或是自得的。只是我觉得你写点其他的东西可能会赚的更多,也许会因此出名也说不定。何必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是吧,叶枫。”

  “总的来说,我不讨厌写作,只是厌恶写自己不愿写的东西,感觉就像是被强奸了一样。”

  “没事,以后写作的时候,预先把自己强奸一遍,以后的那些就不算什么了。”

  “是吗?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句话。可是强奸总归不好受吧。”

  “难受不难受在其次,因为那种时候你根本无从反驳。”

  当时我还不信他说的这些话,后来我在每次写作的时候都代表我自己的意愿把自己强奸一遍。里里外外都是自己的印记,而且屡试不爽。再后来我就不怕我不忍写的那些东西了。这些东西里包括我不想写的,太惨不忍睹我写不下去的,太肮脏龌龊不想提笔的,太没思想而鄙视的,太有思想而畏惧的。

  我不得不承认,阿信的确在某些方面,是比我有能力的。

  他有个不知算不算是女朋友的女朋友,蓉蓉。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她喜欢阿信,而阿信那种人是不会喜欢上她的。也只是把她当做喜欢自己的一个人而已。记起她的时候,就给她一点微笑,给她一点拥抱,给她一点吻。

我认识蓉蓉还是阿信介绍给我的。有次在路上撞见两人在一起,看的见蓉蓉脸上的爱慕。蓉蓉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单纯到就连接个吻也会手足无措。这当然是阿信告诉我的。家里很有钱的样子,扮打的也是邻家女孩型,一派的淑女形象,齐齐的刘海像是无家可归的白毛鼠。倒是我喜欢的类型。

后来我就调侃阿信,“什么时候多了个小白鼠跟班啊。”

他似乎是有些不太明白,“你是说蓉蓉,她爱跟着就跟着呗。”

起初我也是好奇,蓉蓉为什么会喜欢他,因为她也应该明白,阿信不是那么喜欢她的。可她还是有一种执着的精神。我就是好奇那是什么能让她这么义无反顾。

“你喜欢她吗?要不我把她送给你啦。她家可是很有钱的,你知道,我可是不缺钱的。你要是娶了她,至少可以帮你少奋斗十年。”阿信有次这么跟我说。

我平静的说,“她是很不错,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也有喜欢我的人,我不会去招惹我朋友亲过的女孩。而且我和你一样,不缺钱,我缺的只是女人而已。”说完我就笑了,他也笑了。

“嗯,你能这样想,说明你还是一个不放弃追求的人,真是可喜可贺啊。”

“那你是不是很在意女孩的第一次?”

“我不会去纠结跟我在一起的女孩过去是什么样的,我只想着跟我在一起玩时是第一次就行了,况且我才不会花时间去做一件那么无聊的事。”

我明白他说的,也一早就看出他骨子里的性格。他也一早就跟我说过,那是认识他不久之后。他说,他和我都是骨子里对同龄人以及不如我们的人有着天生的不屑与轻蔑。只是他表现的淋漓尽致,再加上他本身的聪明才智和风趣幽默,很快就让很多人对他产生臣服之心。而我则是把那种高贵闷在肚子里。他说的挺正确的,我也是这么认为我自己的。但相比之下,我认为还是我了解的他比较多些。

他骨子里有渗出来的那种高贵,但也有世俗到惊人的一面。他崇尚的是那种天翻地覆,海枯石烂,而且与世逍遥的爱情,他又可以跟很多不同的漂亮女孩搭讪,开玩笑,耍幽默,把身边的女孩都逗得很开心。他可以在任何地点任何时间对一个女孩产生感情,也可以在任何场所任何时候对一个女孩没兴趣。而且他也非常清楚他自己是这样的。他对每一个女孩都很用心,却也对每一个女孩都不用心。我不太明白是什么造就了他这样的性格,但是我知道他也许是一个好人,一个看似不太好的人。他为人很讲义气,对我向来如此。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情,和我交流,从来不会说一句假话,为人正直。从不像某些朋友那样两面三刀。他也从不掩饰自己对漂亮女孩的喜好。他说那不叫好色,那叫审美。蓉蓉虽然很可爱,但似乎看的出来,阿信并不怎么喜欢她。但是事实是,在他所有交往的女孩当中,阿信最爱的最喜欢的却是她。这当然也是后来阿信告诉我的。

在闲谈中,他告诉我,“像我这样的人,是配不上她的。”

我也觉得阿信配不上蓉蓉,但放眼周围的同龄人,也都找不到一个配的上蓉蓉,最好的当然是阿信了。阿信身上有一种很重的情怀,他可以让很多漂亮女孩都喜欢他。那是一种独特的东西,很多人都不曾有过。可是那一种很深沉的东西,同样也是一种枷锁,他是背着这包袱在过日子的。他每天看似活的很潇洒,其实骨子里脆弱的很。我跟他在一起久了,就慢慢看出来了。他是一个有些怪的人,有一次我问蓉蓉。

“你们睡过吗?”她似乎有点蒙,很一副害羞的样子。

我赶紧换了一个问法,“他亲过你吗?”她的回答着实让我吃惊了不小。

蓉蓉说,“亲过,但只有一次。仅此而已。”

  我惊讶的不是他们俩没睡过,而是想阿信这种喜欢漂亮女孩喜欢的不得了的人,怎么会让一个这么喜欢自己的女孩在自己身边守身如玉这么久。换做是我,我也可能做不到。由此,我倒是有些佩服阿信了。只是一想到,他身边的漂亮女孩多得是,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但在这之中,我还是好奇的问了一个问题。

  “你手淫过吗?”

  “废话,当然。这是每个男人的专利。”

  “如果你有女朋友也会那么做吗?”

我不得不承认,当我自慰的时候,我明白自慰不如做爱来的更愉快。可是当自慰到一定程度时,却很难再放弃那么沉沦下去,我知道自慰这种东西是对自己的嘲笑,简直可以说是耻辱,与身体影响无关。我很憎恶自慰,从心底里觉得这是一件很让自己丢面子的事,原因就在于若是你想做爱时,却找不到女人,是一个男人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侮辱。

我恨透了自己的这种行为。自此之后,我从来不会因为什么而自慰。

  而就在那个月里,我放假两天回到学校的第二天,我明白他又找了一帮朋友去唱歌,喝酒,各种玩。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学生,那时我也想出去玩,就这么简单不复杂。我不想为自己的放纵找什么堂堂正正的理由。找理由就是侮辱了我自己,这种事还是让那种没什么理由的人去做吧。

  阿信认识的那帮人,我基本都不怎么认识,不过人都差不多,年龄也差不多,混了几次就混的差不多了。我也差点成了差不多先生。但我从来没怎么去记名字,他们的名字我也都忘了差不多。只记得有八个女生,七个男生。我当时真搞不明白他们怎么可以弄的这么不配套,男女比例不一致,不会有问题吗?就像这个国家总是喊男生多,女生少,鼓励生女孩。

  玩起来才知道是我多虑了。大家都一股脑的围着阿信转,在那玩各种游戏。桌子上摆着各种水果,还有啤酒,伏特加。阿信定的那个包间里还算宽敞,旁边的那个麻将桌上摆着散落的四方麻将,早没人玩这个国粹了。他们在那一边玩,一边喝酒,一边听歌,一边真心话大冒险,把各自的隐私都挖出来。玫瑰开了花似的笑容在平时是很少见得的,在这里却成了常事。我想每个人都喜欢挖掘别人的隐私,好像每个人都得了窥私癖一样,而且不论好坏,照单全收。

  起初我也是玩了会,被他们整出我曾经亲过三个女人,这样的事。其实我也可以撒谎说两个,或是一个,因为也没人知道,但是觉得没有必要去在这种地方,对于这种事而有违良心。当我说出三个女人中,我可能在小时候吻过我妈妈也说不定,他们都笑得难以抑制。

  期间我借口上趟厕所,其实也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一个棕黄色头发的女孩也出来进卫生间。我上完厕所出来,可能是由于喝了啤酒又喝伏特加,两种酒混合在一起有点晕。平时喝这么多从来没晕过。于是在洗漱时,浇了脸冷水,呆呆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发现那位棕黄色头发的女生站在旁边冲着我笑,不做声,只是看着我,我也冲着她笑了。

  “怎么不进去?”我先开口问,想打破这种和谐。

  “在等你呢。”她柔声着。

  她又是不好意思的笑笑。只是当时喝了些酒,就欣欣然接受了,一切显得那么从容。

  回到包间,我没回到那游戏当中,于是拣了那麻将桌旁坐了下来。大拇指,食指和中指不由自主的夹起一张牌来揉搓着,小时候这种东西玩得着实有些多,一摸一个准。棕黄色头发的女生也没有再回到自己的位置,而是在麻将桌我斜对面的一方坐了下来。我沉默着听着墙上挂着的音响里流出来的音乐。

  她忽然说,“我们玩个游戏吧,猜大小,就拿这麻将来。”

  我也没拒绝就说可以。

  她说,规则是红中最大,因为是中国嘛。我忽然由此联想起我写的爱国稿子,真奇怪,这时候这种念头跑出来着实觉得有些可笑。但是很快就忘了。她接着说,发财是老二,白板第三,其他按数字大小排列,摸到谁大谁赢,怎么样?

  我想都没想,说,赢了会怎么样?

  她说还是真心话大冒险。

  我觉得那个玩得没什么意思,于是改口,“要是我赢了就亲你一下,要是我输了,你就亲我一下。”

  她似乎是明白赢了输了都是她吃亏的样子。从另一角度看,那为什么不是我吃亏了呢?她马上反驳说,“不行,要是我赢了就亲你一下,要是我输了你就亲我一下。”她说的有些理直气壮,似是得意。

  我听了强装镇定。她似乎是没明白这两句话不是一个意思吗?只是由不同的当事人说出来而已。但是她似乎觉得这种话只对说它的人有利,和其他很多振振有词的言语一样,说话的人具有明显优势。

  于是我们开始了。我拿了一张牌,大拇指轻轻一划,是那条鸟。换一张,是一根棍子,还脱了节的,再换,有个九。我选定之后,她随便拿了一张,我九万,她八条,险些是输了的。

  我得意的笑着,用食指示意她把脸凑过来。而正当我要吻她的时候,她却又把脸收了回去。说,“不行,我先欠着。”

  我想这种事还能欠着啊,无法理解,却又无可奈何。

  我们接着玩。我又摸到了两个圆圆的东西,赶紧换。有一个方框,到底了是一条锋利的剑。我想,我摸到了这个国家,整个国家都在我的手上还怕赢不了你。她又随便选了一张,又是那条鸟。霎时,我觉得那鸟怎么像一只鸡,原来她那个也是一个中国,而且更立体化,更有实际意义,而我这个红中只是象征性的。但是从游戏规则还是理论上所有的人都会支持我是赢了的。因为理论指导实践嘛,形象永远大于工程,面子永远大于实力,美女永远大于农民工,就像领导永远大于下属一样理所当然。

  这样来来回回了十几遍,她输的有些不乐意了。于是改掉游戏筹码。

  “这样吧,你赢了那十几下,打个折,算一半,剩下的你想亲哪里亲哪里,怎么样?”

  我心想,从一开始她就是个才女啊。这种事不仅能欠着,还能打折,了不起,至少比我了不起。我也没在意,打从第一下她不让我亲,我就下定决心不去吻她了。这只是个游戏,一个让我越玩越有兴趣的游戏而已。我把那剩下的半瓶伏特加拿过来,倒了两杯,边喝边玩。

  我一心一意配合着,打心底里想知道她还能玩出什么更新鲜的花样来。于是我毫不犹豫的同意了。仿佛是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完全是我的身体替我做了主意,而我的灵魂在一旁看着,并不反对,因为灵魂也燃起了好奇心。

  我们接着玩。但似乎是她察觉到了我可以摸出下面的牌,说我耍赖,不能再摸来摸去的了。我只好应允。她选出两张牌,让我先选。

  我说,女士优先。

  她说,男女平等。

  我觉得男女平等这样一句口号在这个国家只是一个口号罢了。没想到在这种小事上还搬出了这么一大惊人之语,真是个奇女子。但是我也确实没什么理由可反驳的。

  我们一边玩,一边说着话,聊着些什么记得也是不太清楚。但是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出自真心的。因为只有出自内心的话,才会记得不那么深刻,那些都是下意识的一些想法,是随着自己的所思所想随时讲出来说的。还来不及编点什么瞎话去糊弄眼前这位善良的女孩。

  我问,“你为什么喜欢来这种地方玩。”

  她说,“呆在学校里无聊,而且听着无聊老师的课。总是觉得心情很压抑,不好受,总是要找点什么来发泄一下。”

  我说,“那就是要寻求一点刺激咯。”

  她说,“是的,就是那么回事。”

  我说,“那你觉得在这种唱吧或是酒吧能找到刺激咯。当然,我不否认这里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一些压力。可是似乎疯狂的事还有很多吧。顺便,冒昧问一句,你在这地方找到你所说的,刺激了没?”

  她说,找到一点,不过还不够,所以才会来的。

  我说,“看来你还蛮幸运,不过恕我直言,我倒是在这里找不到什么能让我产生震撼的东西。”

  我们谈的很投合。互相没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我也觉得这次谈话很有趣。

  幸好那晚我的运气还不错,总的来说我赢了九十九下。最后她似乎是豁出去了的样子说,“最后一下,要是你赢了我就当你的女朋友,想怎么亲就怎么亲,绝不反抗。若是你输了,我欠你的九十九下不算,你还得欠我九十九下。”

  我听着这惊天豪语,觉得眼前这位女生是不是玩上瘾了。我要是赢了,主要是我当晚运气好,平白无故捡了个女朋友,而她也平白无故捡了个男朋友,我越想怎么越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呢?刚才还得意洋洋自以为是的像个主导者,现在怎么这么被动了。我想着想着就不想玩了。

  我说,“算了,刚才你欠我的我不要了,我也不想玩了。”

  她说,“那怎么行,我欠你的就是欠你的嘛,做人要讲诚信。”

  这种时候,诚信这种东西竟然跑出来了。诚信这东西哪儿都没去怎么跑这来瞎搅合了。我越想越觉得我被世界上所有的虚空口号给坑害了,却在这里重又找回来了。男女平等,诚信,保不定她还能冒出什么更伟大的词。

  我是不会再玩了,一个人喝着酒,她似乎是有些醉了,可还是陪我在喝着。

  临散场的时候,我才明白刚刚那男七女八的不配套产生了怎样戏剧性的一幕。其余五个男生各自领着一个女生走了,另外的两个女生说要阿信送她们回去,还说刚才我和这个棕黄色头发的女生打得火热,让我送她回去。

  她们几个竟然不住在一起,是不是有点不合乎情理。但是事实就是这样,合乎情理的事总是等到最后才发生。

  我顿时觉得,以前和阿信也来过这种地方,怎么没遇见今天这种情况。以前我是参加来玩玩的,临散场都是阿信一个人搞定,没我什么事的,今天属于少见。但我也不好意思拒绝,而且那女生还醉着睡着了,迷迷糊糊的。

  幸好唱吧是在一楼,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把她弄回去。我双手搂着她的腰,她的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们就这样慢悠悠的往阿信告诉我的那个地方去。走到半路,她的双脚似乎是抗议了,顺势就要往地上倒。

  我该怎么办。

  我只好背着她了。我想着平时有空就练练俯卧撑,抓着哑铃玩,还是有点用的。至少背个女孩还蛮轻松的。但或许是这个女生本身就不重,大腿一点也不粗,只是她穿着超短裤,我直接碰上皮肤了。散落的秀发贴在我的肩上和背上,下巴抵在我右边的肩膀上,十八九岁的女生乳房发育的刚刚好,顶在我的后背,随着她呼出的热气直钻进我的脖子里而一起一伏。

  我们一路沉默。

  到了她宿舍外二三十米远有一大块草坪。昏暗的路灯听话似的不照到这里来。我因为某种原因不敢直接把她背回宿舍,便耸了耸肩,见她没什么动静,我就只好把她暂时放在草坪上。她马上瘫软在地草上,我坐在她旁边,一只手抵住身体,一只手轻拍她的右脸,希望她醒过来。

  拍着拍着,忽然有一种想要凑上去亲的直觉。怎么会这样,我和她总共才只见过两次而已,而且都是在阿信汇集的这种酒会娱乐上,我怎么可以不经过好感,喜欢,爱,这样的三个步骤而想直接去亲她呢?我明明不喜欢她,可是我却起了亲她的欲望。才见过两次,却是有了皮肤的接触,还是背着她回家。这样的不符合逻辑的事,想也想不明白。

  不知不觉我也真的亲上去了,直接吻上她的嘴唇,这个部位是很敏感的一个地方。因为似乎只有接吻才能把性和爱稍微分开那么一段距离。而且我那时还想,她还欠我九十九下了,亲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吻着吻着就忘情了。她的两只手忽然环住我的脖子,嘴唇也迎合着我,我慢慢把手从她的后背往下移,伸进了衣服里面。又慢慢触摸着她光滑的肚子向上,透过乳罩,轻揉着乳房,软软的。这和刚才用手揉麻将的触感简直没法比。大自然这位能工巧匠竟然能创造出这么让人难以理解的生命,我不得不深深地为此折服。

  我忽然想到玲子,想到她也曾这么双手环住我的脖子,盯着我,亲吻我。那样一种熟悉的感觉,从心底里涌上来。我想我是注定要这样过活了吗?玲子像是我的一块心病,似乎永远也痊愈不了,又像是一块钢片插在了我心里,只要我和别的女生有这个动作,那钢片就会阻止这个神经中枢,而将我和玲子的这个亲昵动作抽调出来传入大脑皮层,让我马上回忆起玲子的吻,玲子的笑容,我不敢往下想。我难道就这样的没有反抗的余地,那我岂不是太没有出息了。

  这时她醒了,是她醒了。我一直睁着眼睛瞧着眼前这位闭着眼睛的女生,现在她打开双眼了,可她并没有反抗,嘴唇的动作也没有停止,眼睛和嘴唇似乎是分开了的。哦,我忘了,它们本来就是分离开的。但是她睁眼这样一个动作像是一个信号,已经传入了我的大脑,我的大脑皮层已经根据这一反应做出了大量的指令,其中两条反射弧对应的就是,我的手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迅速抽离了她的衣服里面,嘴唇也脱离了她富有弹性的舌头。我的身体从侧边扭过来,双手撑着地面。我就那么趴着,我望着她,她也望着我。这样一个动作持续了不到两秒。

  她忽然,咧开嘴,笑了。

  雪白的牙齿,一颗一颗,整齐的,嘴唇上湿湿的,吸引着我。她笑得似乎是很得意,仿佛是她设好了某种陷阱而我又恰好掉进去了一样的那种笑。但或许是在嘲笑我的窘迫也说不定。当时我的确表现出了某种胆怯心理,但是我并不害怕。我对于任何突发性事件都有着异于常人的即时反应能力。我们就那么一言不语。刚才烧起来的欲望也随着我越来越混乱的思绪消失在了哪条盲肠小道之上。她的笑容似乎是透过面前的十几公分空气传递到了我脸上,弄得我也窘态的想笑。但我极力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我想, 那怕一声哼哼,都能刺破这美好夜晚的寂静,让整个世界沸腾起来。

多年以后,我仍然记住了那个笑容。那张笑脸甚至比蒙娜丽莎的笑容更为复杂。但在我看来,她也许只是一个笑容,一种信号。至于她有什么更深,更广阔的的含义,于我有什么影响,我是不得而知的。至少在当时的我看来,是这么浅薄的以为。但当时我就明白,那种笑容和我见过的其它所有女人的笑容是不一样的。至于你要我说出个理所当然来,我也是理不出个头绪。

我不得不承认,当我初识黄色电影时,会有一种生理上的冲动。确实,我欲火过旺,但只有下面那里有感觉,有种很痒,很想插进阴道的念头。而在我脑海中的念头不过是为了解决这一难受的感觉,就像是被某种东西烫了一下,而收缩回来的手一样,是一种反应。

我觉得我下身的反应没有经过我身子,而是通过某种电磁波隔空传入大脑的。因为我的身体一点肢觉都没有,而我的大脑也是接收画面中女人裸体的场面而产生指令,隔空传入下面,产生欲望,并勃起。

而在一段时间后,欲望慢慢渐渐消退,当然我还是在看着做爱的场面,只是我从围观,变成了观察,察看阴道,阴毛,女人的乳房,各式各样的,大腿根部。我对男人的那玩意儿不感兴趣,并且极度厌恶。

  女人的身体在我这里是美的。可是我对于眼前的这位女生,绝不是因为自己的单纯欲望。可是我爱她吗?我肯定是不爱的,我确定。因为我和她只不过是见过两次而已。

  你想说一见钟情吗?

  我压根就不相信那玩意儿,那玩意儿又怎么可能发生在我身上。但我不是因为性欲而想占有她,绝不是,我确信,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那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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