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刚进电视台工作不久,台里举办新年晚会。当天的晚会很成功,结束后,台里邀请所有工作人员去酒店聚餐,作为冠名赞助商的赫丰银行也派了代表来,就是这个徐伯。那时尹洛曦只是一个刚刚参加工作的实习记者,资历不深,自然没有机会跟他交流,而徐伯也在刚一来到酒店之后就被请进了高级包间,再没露过面。同事们都在悄悄谈论这个神秘人物,却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谁,但这个名字尹洛曦却记住了,因为别人对他的称呼既不是“先生”,也不是什么“董事”“经理”之类的头衔,而是“徐伯”这两个字。后来尹洛曦还特意看过第二天的新闻,只是报道中只提到了当天的聚餐而已,对这个神秘人物只字未提。
尹洛曦当时虽然也对这个人的身份感到好奇,但渐渐地也就淡忘了,她没有想到今天自己会在这里遇到他,而且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见她没有说话,徐伯笑着说:“当然了,我知道尹小姐是聪明人,孰轻孰重一定分得清,到底该怎么做,你心里也应该是比我更清楚。”
尹洛曦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究竟落入了一个怎样的境地里,眼前的一切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也可怕得多。离开一个人,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难,可问题是她根本不知道他嘴里提到的杨公子是谁,更不认识他。虽然不知道徐伯是怎样得到的消息,但显然他已经对此无比确信,无论她再怎么跟他表明自己根本不认识那个杨公子,他也是不会相信的,只会当做她在故意装傻而已。
尹洛曦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更可怕的是前面的路她也根本看不清。但即使这样,她也不得不一步步向前走去,身不由己。
“好吧。”现在,答应是唯一的选择,“那位杨公子全名叫什么,有手机号码之类的联系方式吗?或者他平时喜欢去哪里?”既然没有选择,倒不如搏上一搏。她不喜欢打太极,与其想破脑筋去探究其中的原因,倒不如什么都不管,直接找到这个人,和他说清楚就好。
徐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说:“那位杨公子的全名嘛……我也不是很清楚。或许是为了保护儿子,杨杰对他这个唯一的公子的名字一向从不提及,外界都不知道他究竟叫什么,见过他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家庭住址、电话号码等更是没人知道。”
连徐伯都不知道具体资料的人,这下,尹洛曦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在郢市,家境优越、喜欢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实在是不少,而她不仅没有见过他,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要是真凭一己之力去找,就像大海捞针一样困难。
“尹小姐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也正常,他经常换电话号码,跟他有过交往的许多女人都不知道该怎样找他。如果不是这样,恐怕前去找他的女人把门槛都踏破了。”
徐伯的话让尹洛曦心里有些微微的不悦,而他那带着笑容的表情则更是令她很不自在。在他的眼里,自己恐怕也是这样的女人吧,这对一向自立好强的尹洛曦来说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徐伯继续说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他非常喜欢飙车,据说是郢市一个高级汽车俱乐部的成员,你可以凭借这个线索去找到他。”
“既然他都没有主动联系我,证明他并不想和我保持什么关系,为什么一定要让我离开他?”
“我所得到的消息一定不会有错,他现在不主动来找你,但以后呢?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为了以后,只有你主动去和他撇清关系才行。”徐伯推了推眼镜,“尹小姐,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如果你不离开他,不仅是我们,还会有别人为难你,到时候你的境遇可能会连现在都不如。”
虽然徐伯的话里很可能含有故意加重的成分,但尹洛曦的心里还是惊了一下,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陷入了这样一个怪圈,别人都早已认定了她如何如何,而她却浑然不知。
“好吧……我尽力。”事到如今,她只好点头,“不管你信不信,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和那位杨公子的确不相识,不过我还是会尽力去找到他,和他说清楚。不过我不保证一定能够找得到他,也不保证他在听到了我的话以后会怎样,我所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尹洛曦心里苦笑了一下,自己就算找得到他,在听到她说这些话之后,他恐怕也会把她当做精神病吧?
“虽然很多人都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不过这条后路也不一定是好走的,反倒是尽力往前走最好。既然尹小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一个月的时间,你看够不够?”
尹洛曦哪里能说“不够”,只好无力地点了点头。
这时,一个人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进来,在徐伯身边耳语了几句。徐伯面色不改,笑着对尹洛曦说:“尹小姐,你的朋友很厉害。”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尹洛曦不明所以,正想问他为什么这样说,徐伯继续开口,口气比先前沉了一些:“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尹小姐信守诺言的话,到时候一切好说。否则……”他顿了顿,笑容又回到脸上,“不过,我相信尹小姐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说完,徐伯向外走去,外面还有很多随同而来的人,也都一起走了。厂房很大,零碎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空间中,一阵夜风不知道从哪里吹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快到走廊转角的时候,徐伯回头说了句话:“对了,尹小姐,警察大约十分钟后会来,如果你想和他们聊聊的话,就在这里静候着吧。”
一行人走了,尹洛曦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不止一辆,那声音渐行渐远,慢慢变得微小而不清晰。当夜风终于将最后一丝声音吹散的时候,尹洛曦终于长长地呼出了口气,倒在了沙发上。
刚刚和徐伯说话的时候,虽然她极力表现得镇定,尽力显得不卑不亢,但面对着一个显然经历了世事沉浮、与各种不同的人打过交道的人,她毫无疑问是处在下风的。徐伯的脸上一直带着笑,说的也似乎只是一些平常的话,然而正是这些平常话让她感到无所不在的压力。那隐藏在貌似关切的话语背后的威胁意味,那隐隐可以嗅到的危险气息,都让她觉得她如今所面对的一切都是超乎想象的复杂与棘手。
那么现在,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