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无法入睡。
“好好,不是妈妈不爱你,把你放在学校寄养,妈妈也好抽出时间来盯着你爸爸啊。要是你爸爸不要我们了,我们该怎么办啊。”妈妈无奈的带着哭泣的声音回绕在她的耳朵边。
她一个人睡觉的时候非常害怕,她想和妈妈在一起睡,或者和小朋友一起。但妈妈给她交了一个寝室四个床位的钱,别的小朋友都是四个人一个寝室,但她只能一个人在惶惶不安中入睡。每天在辅导她做完作业后,秦导弹就会在她耳边说话:“不要怕,有秦老师在学生宿舍周围巡视,还有保安叔叔晚上不睡觉的巡视学校,就不用担心什么。生活大妈也会照顾你们住宿生啊。”
“砰、砰、砰。”传来敲打房门的声音。此时秦导弹刚刚辅导张好做完作业,正准备走。
“进来吧,好好还没有睡呢?”秦导弹腻腻地说:“哎呀,都这么晚了呀,还要来巡查房间。你烦不烦啦,这个老张。哎呀。”秦导弹以为是巡逻的保安,从书桌边走到门口开门。
秦导弹刚一开门,就和马礼贤打了一个正面,脸对脸。马礼贤的脸颊上有点红晕、牙齿非常白且亮、眼睛为单凤眼。自从前几天和马礼贤第一次“交战”后,秦导弹就心有余悸。开门前还以为是保安老张来学生宿舍“睡前巡查”,不想正看到马礼贤正露着白齿微笑着呢、眼睛亮亮地发着光,本来男人碰上美女微笑、都会心里一酥,可这秦导弹却吓得一声尖叫,迅速地倒退着、一个趔趄顺势坐在凳子上:“啊呀呀,我的妈妈呀,怎么大晚上见鬼了。”
“呵呵,秦老师,有这么夸张吗。我是来和你、以及好好商量一件事的。”马礼贤有些惊讶这个秦导弹怎么这么怕自己,是不是自己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他太厉害了。
“马老师,我一个人睡觉好害怕,要不今天我和老师一起睡。”张好看到马老师来了,心里禁不住地高兴起来,从床上一个鲤鱼翻身,蹦到了马老师的面前。
“没想到你在这儿还挺受学生欢迎嘛。”这时候从马老师后面站出来一个年轻男子,中等的个子有一米七五左右,比马老师高出一个头,健壮结实的体格,大冷天仅仅穿了一件宽松棉麻衫,背着一个大包。
秦导弹一见,心想:“这个马大婆,竟然还有、还有男朋友了嘛?”
只见那年轻男子大大方方地说:“小马妹,今天我就在学生宿舍住一晚,明天我再去单位报道。”
“好啊,小萝卜,明天下午我没有课,正好带你到城里逛逛吧,给农村的大婶大爷们买点城里的特产和衣服。”马礼贤笑着,又给秦导弹和张好介绍道:“秦老师,好好,这是我农村的邻居胡萝卜,今天来得晚,这不,都快九点了,他才来一会。教师宿舍都住满了。但好好的房间有四张床,就好好一个人睡,所以我就把他带来了。秦老师,行吧?好好,今晚到马老师的宿舍睡觉,把你的宿舍让给这位萝卜叔叔。行不行啊?”
秦导弹有些不悦,但张好却非常高兴。秦导弹心里想:“让一个不熟悉的男人在学生宿舍住一晚,不放心,万一这个男人有什么歹心眼……我这个生活老师可就失职了。”边想着,秦导弹开口了:“学校规定了的,不准让陌生人进入学校。什么萝卜不萝卜的,怎么听怎么就那么老土呢。我是生活老师,我要对学生们负责任的。”秦导弹拿出了学校的规章制度,心里想着对学生的责任,声音也就大了起来,理直气壮地站到了马礼贤和胡萝卜的面前,并张开双臂地撑着门框,神情严肃地瞪着马礼贤。秦导弹瘦高个头,有一米八五,戴着一副眼镜、宽脸庞,他一站在门口把俩人一下子就挡住了。
不想马礼贤收起了笑容,略微的仰头瞪眼看着秦导弹,她的丹凤眼非常美丽,黑亮黑亮的。秦导弹也正看着她,四目相对的瞬间,秦导弹心里一热,心里一股暖暖的冲动在身体里涌动、心想她的眼睛真美丽,他有些尴尬,想掩饰自己的情绪,就松开一只撑着门框的手,扶了扶眼镜。这时候,马礼贤轻轻推开他,正要带胡萝卜进寝室。秦导弹反应过来,又用手用力撑着门框。
“秦老师,学校也有规定,大凡老师来带的人是允许进入学校的,你就这么不通情达理嘛。”马礼贤边说,边重心后移、右脚尖翘起,左拳上提、右掌上托,一招‘白蛇吐信’的太极拳就使了出来。秦导弹一见马礼贤这个架势,有些害怕,急忙后退了一步。
马礼贤正要推掌,“小马妹,不用这样,他们还不熟悉我,等他们了解我了,就好了。”胡萝卜边说着,边接招、边迎合着马礼贤的招式,和她对练起太极拳来,动作舒展简洁、轻灵和顺,如行云流水连绵不绝。一个回合下来,胡萝卜扶着马礼贤的肩膀说:“你放心吧。我能他们相处好的。”张好和秦导弹在一旁看着俩人练习太极拳、都呆了,过了一分钟后、才反应过来,不自觉的鼓起掌来。秦导弹也让开了,让胡萝卜进了寝室。
胡萝卜把门关上,像个主人似的大大方方的放下背包。
张好见着陌生人,有些人来疯,抱着胡萝卜宽厚的肩膀说:“你是马老师的男朋友嘛?你做什么的呢?怎么这么结实?”
“哈哈哈,我是警察叔叔。你们马老师还不是我女朋友,不过我们俩人在同一个村同一个大院长大。我非常喜欢她,她是和我从小一块长大的邻居小马妹。”胡萝卜搂住好好,大笑了起来,继续说道:“我刚从广州的一个警局调动到省城的警局。”
“为什么要离开广州呢,我妈妈说广州多好,有好多漂亮衣服。我们家的大部分高档时装都是从广州进来的。妈妈还说,等生意再大些,就到广州也开家连锁服装店。我上学前爸爸妈妈到广州进货,顺便带我去广州游玩,花花绿绿的繁华都市,我好喜欢啊。” 张好见有人和她聊天,就一下子忘了睡觉,神采飞扬心情激动。
“啊,广州还好啦。但我的父母亲都在这儿城郊的农村,我考上了警校,毕业后就被分配到了广州警局。但我是家里的独子,父亲去年瘫痪了,母亲眼睛也不太好,警局就特批了,把我调动到这儿,等我安定下来后,就打算把父母接到身边照顾。” 胡萝卜有些疲倦了,但还是非常认真地和张好交谈。
不想秦导弹听到他们交谈,也没有了睡意,心里嚼着今晚也就在好好寝室睡觉罢了,也好看着这个陌生男人。“假女人,他就那么瘦瘦的,是我们住校学生的生活老师呢,还扭扭捏捏的,不像胡叔叔你那么健壮结实还阳刚。”张好倒是童心天真、口无遮拦地说着。
“好好,不能对老师这么称呼,要尊重老师。他是你们生活老师,马老师告诉我他非常辛苦,照顾你们的学校生活以及作业辅导,每天晚上都要亲自巡视你们是否睡好,作业写好没有、有没有穿上干净衣服、有没有吃好睡暖、有没有情绪异常波动等,他对你们都了解得非常清楚还特别担心,还想办法让你们的学校生活健康愉快呢。”胡萝卜非常严肃地对张好说,并搂抱住张好的小肩膀。
秦导弹听了,心里非常高兴,有些感激胡萝卜。但他又觉得不好意思开口说感激的话。
张好心里一愣,开始觉得不好受,但立即又高兴起来。她从小到现在就很少和爸爸妈妈谈天说地,特别是和爸爸,爸爸从来都忙着服装生意。她要什么,无论是好耍的玩具、好吃的大餐、好多钱,爸爸基本都满足她。但她好想和爸爸妈妈一起说话,说说她心里自己的奇异想法、说说她的小朋友、还有她和同学有矛盾有欢笑的事情。于是张好对胡萝卜有些信任了、有点依赖了。张好又说了好多好多关于自己的事情,胡萝卜已经累得眼皮都打架了,慢慢地张好也说累了,躺在胡萝卜的臂弯内慢慢睡着了。
胡萝卜和马礼贤了又说了一会儿话后,马礼贤就抱着张好离开了学生宿舍三号房间。胡萝卜洗漱完后,正要入睡。秦导弹说话了:“胡萝卜,谢谢你。没想到马礼贤她还在你面前说我的好话。”说得非常的低沉和稳重,没有了他平常忸怩的假女人语气。
“嗯,好啊,开始还觉得你说话动作是有点像女性,忸忸怩怩的。不过,你看,你还是个纯爷们嘛。有空跟着我,到警局里逛逛,跟着我们警察学点擒拿武斗的动作。教你太极拳也行啊。保证你更加的威猛。看你这个一米八的瘦高个子,身材像竹竿,女孩见了,是缺乏点安全感。跟着我半年,保证你身板结实健康。有女孩倒追求你。你也可以向小马妹学习太极拳,是我在回家探望父母的时候教她练习的,又给她买了几本太极拳的书和光盘,没想到她悟性非常好,一学就会了。”胡萝卜拍拍胸脯,闭上眼睛,准备睡去了,闭上眼睛前他又说了一句:“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不想这个秦导弹却无法入睡,在床上辗转反侧。他想着自己从小被父母当女孩养着,因为家族里的后代都是男孩,他父母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儿子中的老幺,其他的儿子媳妇都生的是男孩,在秦导弹出生以前就有十三个男孩了。于是长辈就盼望、烧香拜佛、祈求着家族中的最后一个孙辈是女孩。但就在秦导弹呱呱落地的时候,所有人都失望了,他也是个男孩,家族中的第十四个男孩。于是父母在长辈的失望中给他取了一个“导弹”的名,觉得他没有按照大家的希望,是他“捣蛋”了,搅乱了大家的希望,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为了讨好父母,为了让大家欢心,从懂事起秦导弹就学着女孩那样:害羞、有些忸怩、喜欢颜色略微鲜艳的花花绿绿的衣服,有时候还爱哭。但他也隐隐约约地感到这个外在的他不是真我。
那一晚上,秦导弹都没有入睡;他已经二十五岁了,但还没有谈过一回恋爱,在高中和大学,女同学虽然和他是好朋友,但没有一个愿意和他谈恋爱的,说他是“假女人”。久而久之,他也习惯自己被当成“假女人”,尽管他内心很受伤很难受;但马礼贤和胡萝卜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个男子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