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献忠开了一个恐怖玩笑

书名:沉默的天空 作者:章勇 字数:673407 更新时间:2019-09-10

  章懿华带着易莽娃、舒胖娃回到自己家里,一进屋他就去书架上查找资料。

  易莽娃坐在桌前把玩着玉玺,兴奋地问:“你说,这个东西能卖多少钱?”

  坐在旁边的舒胖娃偏起脑袋想想:“我说呀,对喜欢收藏古董的人来说,它是无价之宝;对普通人来讲,一钱不值。”

  易莽娃把眼一瞪:“你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嘛!我是问你,拿到市场上去卖,能卖多少钱?”

  舒胖娃讥笑道:“我说你脑袋里少一根弦呢,你说在清唱。现在除了街边上雕私章的老头可能还用得着它,市场上谁会买这个东西呀!再说,现在很多人肚皮都吃不饱,即使喜欢它,想收藏这种古董,也拿不出钱来。”

  易莽娃泄气了:“照你这乌鸦嘴一说,这么好一个东西就分文不值了?”

  “不!这是文物,它不是用金钱就能够衡量的。”

  章懿华翻开一本史书,念道:“崇祯十三年,张献忠率部突围,进兵四川,继又出川。崇祯十七年,即1644年8月初九再取四川,攻克成都等地,11月16日建国号‘大西’,改元‘大顺’,定都成都,改名西京,张献忠自称大西国王。”

  说到这里,章懿华放下书说:“照此算来,这枚大西国玺距今已有332年的历史了。”

  他话音刚落,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他拿过一张报纸盖在玉玺上面,打开门一看,是白琳娜和殷笑英。

  两位姑娘突然登门造访,三个小伙子顿时又惊又喜。

  白琳娜身穿玉兰色裙子,着一双乳白色低跟凉鞋,使她高挑的身材亭亭玉立、婀娜多姿。裙子十分贴身,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那饱满的胸脯和纤柔的腰肢,将她这个年龄美丽的曲线展示得美而不艳。她头上的披肩秀发被一方白色纱帕拢在身后,简洁而充满活力。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双蕴情的大眼睛似乎在传递着特殊的语言,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恬静、贤淑、醉人的笑意,具有浓浓的书卷气息。

  她浑身散发出来的高雅之气,令人觉得有些高不可攀,更不敢有非分之想。

  如果说,白琳娜的美是高雅的美、古典的美,那殷笑英的美则是火热的美、充满活力的美。殷笑英身着紫红色裙子,黛眉蚕目、鼻子高挑、小嘴红润,鹅蛋型的脸庞一片绯红,俏丽得像一朵盛开的红牡丹,一双清澈如泉水般的大眼睛将妩媚的神采挂在脸上,腮边那对深深的梨窝更是让人从头到脚感到温暖。

  一看两个女孩俏丽的脸蛋和贴身衣服勾勒出的窈窕多姿,三个男孩都知道她俩是有备而来的。章懿华打趣道:“我说这屋子里咋个突然阳光明媚,原来是两位美女大驾光临。稀客,稀客,请坐,请上座!”

  两个女孩轻摇两步,并没有急着落座。舒胖娃突然惊叫起来:“哎哟,我的天,你们还要不要人活呀!”

  两个女孩疑惑不解,吃惊地望着他。舒胖娃一脸认真地说:“你们两个今天打扮得也太漂亮了,漂亮得让人无地自容,我已经快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白琳娜和殷笑英听他这样一说,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易莽娃也夸张地说:“是啊,我一见到你们,就恨不得找一块豆腐把自己撞死。”

  白琳娜和殷笑英是第一次来章懿华家,好在那天游西湖时白琳娜留心了一下章懿华家的位置,因此,用不着打听就找到了。白琳娜是第一次和男孩子打交道,心里有一些忐忑不安。虽然三个男孩子不是那种操社会的混混,而且还很有思想、很有才智,很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向心力,但毕竟是自己主动来男孩子家,而不是男孩子来找自己。说实在的,这几天她一直在想,章懿华会不会主动来找自己呢?如果他来找她,她一定会热情接待他,即使他提出要和她耍朋友,她也不会拒绝,但应该表现出淑女的含蓄,不能太外露,太热烈,要表面挂一层薄薄的冰,内心储藏热烈的火。

  据说,男孩子都有一个怪毛病,对轻易得到的感情往往不重视,只有经过苦苦追求、不懈努力获得的感情才倍加珍惜。可恨的是,这个章懿华害人不浅,他不仅没有来找她,而且一点不理解她的心情。他那天说“漂亮的幺妹很多,但像你这样既漂亮又有才气的幺妹还真少见”,也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并非发自他的内心。白琳娜没有想明白的是,自己为什么就这么犯贱,不等他来找自己,自己却主动找上门来。说也奇怪,一见到章懿华他们,只说了几句玩笑话,自己心中原有的那些想法和顾虑就烟消云散了。

  白琳娜和殷笑英的到来,使章懿华家里的气氛顿时轻松起来,就像一幅水墨松柏图,点缀了两株娇艳盛开的红梅,本来古朴的画面就有了生机与活力。

  白琳娜和殷笑英说明了来意,章懿华便请她们到书架上自己找。

  姑娘喜欢读书,三个小伙子自然高看一眼,借书不仅为她俩的突然造访找到了借口,而且用它来掩饰感情的萌芽,也巧妙得不露痕迹。

  白琳娜在走向书架的时候,开始用目光细心打量章懿华的家。

  这是一个十分简洁的家庭。进门右边有一扇窗户,窗户玻璃透明得可以照出人影。正前方是一张朱漆已经脱落的大四方桌,桌子靠墙的正中摆着一个用本地“戎春”酒瓶充当的花瓶,瓶里插着一束用树枝和棉花染色制作的蜡梅。蜡梅做得很逼真,真得好像刚从树枝上摘下来一样鲜艳夺目,仿佛能感受到它傲立寒冬的骨气;花瓶上方的墙中央是周恩来斜坐在椅子上那幅照片。左右挂着一副对联:“《出师》一表通今古  夜半挑灯更细看”。

  白琳娜一看就知道这是陆游《病起抒怀》的诗句。这倒不是她对古诗有多了解,而是这首诗中有“位卑未敢忘忧国”的千古名句,让她记住了全诗;在对联的左下方有一块很大的落地镜直接镶嵌在墙上,进门或出门都一眼可见,大概是取古人“以铜为镜,可正衣冠”之意吧?右侧成直角放一张双人床和单人床;正前方左侧有一扇木门通里间,左侧靠墙是一排四五米长的竹制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

  从书脊较新的成色来看,可能是“文化大革命”以来出版发行的。仔细一看,果然是以《毛主席语录》《毛泽东选集》《鲁迅文集》和浩然的《艳阳天》《金光大道》等统领书架。也许是书太拥挤,或许说那些用竹子支撑起来的架子不堪重负,许多横格已悄悄弯下了腰。

  好在主人比较细心,没有让沉重的负载把它压垮,在书架的受力处用铁丝和木条将它托了起来,让知识在简陋的竹架上更有质感、更流露出它沉甸甸的分量;在书架的旁边有一个活动竹梯,仰头可见书架顶端后面的竹楼上还有一排长长的书架,这些书架上的书显然已经过较长岁月的洗礼,默默地把自己藏在了历史的深处。白琳娜一下就明白了章懿华家真正值得一读的书不在楼下,而是在那小竹楼上,但第一次到男孩子家,她不好意思直接到楼上去翻找,何况自己还穿着裙子,上下梯子都不雅观。

  白琳娜转过身来,嫣然一笑,开玩笑说:“老九,你们家的书也太多了一点,都快没地方放了,是不是搬一点到我们家去帮你放呀!”

  章懿华慷慨地说:“好啊!”

  舒胖娃却来揭他的老底:“你拿他啥子东西都可以,但你要拿他的书,就等于要他的命!”

  殷笑英正在书架上翻书,回过头问道:“真有这么严重?”

  易莽娃再奏一本:“你们不信,翻开每本书的扉页看看。”

  殷笑英急忙拿起一本书翻到首页,又打开一本书来看,不由花容失色。白琳娜也到书架上拿起一本书翻到第一页,并扭头看殷笑英手上的书,见每本书的扉页上都盖着一个同样的方章,上面有四行十六个字:“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借书不还,出门讨饭。”

  舒胖娃阴阳怪气地说:“看见了吗,够残忍的吧?”

  殷笑英不由皱起了眉头:“老九,为了一本书,你就让别人当乞丐?”

  白琳娜也颇感意外:“老九,这不像你的风格呀!”

  章懿华显得若无其事:“你们不要只往坏的方面想嘛!我只是希望它在爱书人之间周转快一些罢了,并非歹毒!如果谁诚心不还,那也是他自找的!也就怪不得我了。”

  舒胖娃故意找碴:“瞧,这就是臭老九的强盗逻辑,恶毒咒人,还理直气壮。”

  说到这里,他大言不惭地又补了一句:“不就几本破书吗,有啥子了不起,两位同学想看什么书,给我讲就是了,我们家有的是。”

  殷笑英信以为真:“你们家的书比老九还多?”

  易莽娃嘴快:“扯谎捏白!他们家的书,连他上学的课本和‘毛选’以及他父母收税的发票加起来也不会超过20本。”

  舒胖娃气急败坏:“我操你大爷!”

  易莽娃抓住把柄了:“你们瞧,就他这素质,还是读书人吗?”

  殷笑英对舒胖娃作了一个怪相:“就是,说脏话可不是乖娃娃哟!”

  白琳娜急忙转移话题:“老九,你能不能给我推荐一本书?”

  章懿华满脸悦色:“你想看哪方面的书?”

  白琳娜抿嘴一笑:“小说,最好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小说。”

  章懿华走到床边,从枕头上拿起《无名的裘德》:“这本书我刚看完,不知你喜不喜欢?”

  白琳娜说:“这是英国作家哈代时间跨度最长的一部小说,是一本好书,我也是刚看过不久。”

  章懿华又从枕边拿起一本书递给她:“这书不错,但它不是小说。”

  白琳娜接过一看,念道:“《相对论》,是科普读物吧?”

  “老天忘了给我插翅膀,我用幻想来飞翔。”

  章懿华接着说:“这是爱因斯坦丰富博大的科学成果中,一部比较浅显的著述,我倒是把它当作科幻小说来读的。”

  白琳娜说:“‘老天忘了给我插翅膀,我用幻想来飞翔’。怪不得,你能把严肃的科普读物当科幻小说来看,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章懿华说:“爱因斯坦认为,时间与空间,以至宇宙一切事物,都是相对的,因时空条件状态而发生变动。他说,如果把一只米尺带到光速飞船上,在飞行过程中,米尺就会变短而不足一公尺;如果把一座时钟带到光速飞船上,时钟就会变慢;如果人们坐上光速飞船,在太空中漫游,那么,人体的新陈代谢就会减慢,动作便会迟缓。经历若干年后再回到地球,就会比同龄人年轻。”

  白琳娜说:“是否可以这样理解——速度慢,人就老得快;速度快,人就老得慢?”

  “我也这样理解!”

  章懿华好像遇到了知音,顿时侃侃而谈:“爱因斯坦说,阳光射进普通飞船,一般只能直线照到窗口正对面的墙壁上。他假设,如果阳光射进光速飞船,则会马上在窗口处弯曲45度,其运动速度为每秒3亿公尺,光子飞船飞行速度也接近于每秒3亿公尺。所以,阳光从窗口到达正对面墙壁需用的时间,也相当于偏后墙壁到达窗正对面墙壁所需的时间。照此推论,爱因斯坦认为,人们坐在超光速的飞船上,时间就会逆转倒流。如果用一种特制的聚焦镜,我们就会惊奇地看到祖先从坟墓里退出来,然后复活。”

  白琳娜听得眼睛都瞪大了:“太神奇了!”

  易莽娃惊愕地问道:“这不跟神话传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差不多了嘛?”

  “也许是吧!”

  章懿华略加思忖,接着说:“但这并非是一种巧合。我在想,人类思维能够想象得到的,历史上可能都曾有过,即使没有,将来都会实现。或许,在浩瀚的宇宙空间,在一颗星到另一颗星需要用光年来计算的旅途中,现在就存在着我们人类想象得到甚至想象不到的生命物体。所以,在半个世纪以前,爱因斯坦就警告地球人,友好对待天外来客——包括UFO和外星人。”

  殷笑英赞叹道:“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不是我的想象力丰富,而是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未解之谜。”

  章懿华本来还想给大家讲一讲《易经》和《相对论》惊人的相似之处,说一说安葬母亲那天晚上天上掉下来那一团陨冰的神奇现象,但怕解释不清楚,又无人作证,会被误认为在宣传封建迷信,他话到嘴边便咽回去了。

  舒胖娃就不相信这些:“老九这纯粹是信口开河!不,完全是痴人说梦话!”

  白琳娜的思想很活跃,她反驳舒胖娃说:“我看啦,痴人做梦也并非坏事!历史已经证明,人类很多发明、发现,都是在痴迷地钻研中获得的。正是有了一个又一个美好的梦境,或许说憧憬,人类才会不断地向前迈进。”

  “对头惨了!”

  章懿华对白琳娜的观点大加赞赏,诙谐地一笑,引经据典地说:“左拉有一句名言,‘生命的全部意义在于无穷地探索尚未知道的东西,在于不断地增加更多的知识。’我们应该具备这样一种精神。”

  接着前面的话,他又说:“爱因斯坦刚提出时光隧道的时候,曾一度被当作疯子般被嘲笑;布鲁诺发展了哥白尼太阳中心说,认为宇宙是无限的,在太阳以外,还有无数个类似的恒星系统。由于他这个论断与统治了一千多年的地心说水火不相容,也就冒犯了罗马教廷,还活活被烧死了呢!这说明了什么?说明科学刚开始的时候,并不一定被所有人理解或接受,有时还会遭到无情的践踏和摧残。人类社会发展到今天,我们绝不可以说我们已经懂得了许多。人类贫乏的知识使得很多科学家对未知世界都抱以敬畏之心,我们这些读书不多,又不爱动脑子的年轻人,更不该妄自菲薄。我说神话与传说存在,并不要求所有人都相信神话与传说存在,我崇敬爱因斯坦以及哥白尼、布鲁诺的探索精神,而不愿做夜郎国的井底之蛙。”

  舒胖娃不自在了:“好啊!你这个臭老九,转着弯子骂我是井底之蛙!”

  易莽娃拍拍舒胖娃的肩膀说:“你明明是天蓬元帅,咋个是井底之蛙哩!”

  “哈哈哈!”

  殷笑英快活地笑道:“太有意思了,你们这些思维和观点让我大开眼界!”

  白琳娜也发自肺腑地说:“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章懿华连忙谦虚起来:“你们这样说,我的脸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白琳娜娇羞地说:“我说的可是真心话。”

  她随手翻了翻书,发现书中夹着一朵已经枯萎的黄桷兰,放到鼻尖嗅嗅,清香尚在,她蛮喜欢这种味道,收起书道:“那我就借这本《相对论》。”

  “你拿去看吧!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章懿华亲切地看了白琳娜一眼。白琳娜也深情地看了他一眼。尽管白琳娜没有说话,但实际上说了。人们在生活中常常有一种没有语言的语言。这种无声的语言,在两性关系上尤为突出。古时候,当两性相爱时,曾有“心许目成”“暗送秋波”之词来表达他们的情花爱果。今天使用的语汇更丰富,比如“眉来眼去”“含情脉脉”“眉目传情”“一见钟情”等等。因此,眼神虽不是有声的语言,却恰似有千言万语在随心传播,特别是互有好感的男女青年,在旁边有人不便互诉衷肠的时候,往往闪烁着双双灵动的眼睛,从中相互窥探、会意对方内心深处的奥秘,正如古罗马诗人奥维特所说:“沉默的眼光中,常有声音和话语。”

  殷笑英问道:“老九,你有没有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

  章懿华似乎还沉浸在与白琳娜那没有语言的语言“交谈”中,尤其是在他穷困潦倒的生活中,有这样一个家庭优越的美丽姑娘深情地关注他,他感到浑身温暖。他期待这样的眼神已经很久了。

  大概是他刚上初一那个学期的暑假吧?哥哥找来一本名叫《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小说叫他看,他想,大人都说大跃进大炼钢铁饿死了很多人,这炼钢铁的书会有什么好?但他从小对哥哥言听计从,他想哥哥叫他看这本书自有他的道理。于是,他便耐着性子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竟然爱不释手。不知为啥,这本书只字不提怎样炼钢铁,却从头到尾讲一个叫保尔·柯察金的苏联人的成长过程。

  看完之后,他才悟出了书名的意蕴:钢铁不过是比一般石头坚硬一点的铁矿石而已,只有经过熊熊烈火的冶炼,才能坚硬无比;坚强的人格并不是天生的,也只有在社会的大熔炉里久经锤炼,才能脱颖而出。

  他不仅觉得这本书的名字取得好,而且书中的故事情节更是吸引人。他喜欢穷人的孩子保尔,喜欢保尔倔强的性格。当比保尔大一两岁的富家子弟“麻子舒拉”仗势欺负他的时候,他没有低下头,而是勇敢地挥舞拳头将“麻子舒拉”打翻在水塘里,用自己的拳头捍卫了穷孩子的尊严!在章懿华的心里,这是一种多么了不起的尊严啊!正是这种倔强的性格和尊严,让保尔赢得了站在一旁的美丽女孩冬妮娅的好感甚至爱情。

  章懿华永远记住了那个柳塘,记住了那个夏天,记住了那个身着俄罗斯裙的女孩坐在光滑如镜的水边看保尔钓鱼的情景。尤其是冬妮娅眼睛眯成一条线,接着又含笑张开望着保尔的神情,让他读到了那个年龄还没有完全读懂的秘密,以至于后来保尔主动离开冬妮娅,他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好的一个女孩你怎么不珍惜呢?”

  特别是冬妮娅后来嫁给了一个“水牛似的丈夫”从保尔面前经过时,章懿华那一瞬间气得浑身发抖,深深为保尔惋惜。在现实生活中,他一直期待能遇到一个像冬妮娅这样的女孩,期待与冬妮娅那样柔情似水的目光进行交流。他与白琳娜对视这一瞬间,心里不由一惊:“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白琳娜莫非就是我心中的冬妮娅?她的美丽、她的气质、她的修养都是我的最爱,她几乎就是为我爱的憧憬而精心设计的。此时,殷笑英问什么,他没有完全听清楚,慌忙反问道:“你说什么?”

  殷笑英重复说:“你有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没有?”

  章懿华听清楚了:“有!”

  殷笑英高兴地说:“太好了!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我就借这本书。”

  白琳娜看见书架边上挂着笛子和箫,眼睛不由一亮:“老九,你喜欢吹笛子和箫?”

  章懿华准备到楼上去帮殷笑英找书,边搭竹梯边回答:“会一点。”

  易莽娃插话说:“岂止会一点,吹笛子吹箫是他的拿手好戏。”

  白琳娜笑逐颜开:“真的吗?我也喜欢这两种乐器,只不过吹得不好。”

  殷笑英望着章懿华在楼上为自己找书,脸上露出两个甜蜜的梨窝:“等一会儿,你吹一首给我们欣赏欣赏,好吗?”

  章懿华在楼上谦虚地说:“其实,易莽娃吹笛子比我还吹得好。”

  易莽娃急忙摆手:“其他方面我还可以将就,吹笛子我可不敢在老九面前班门弄斧!”

  舒胖娃诚恳地说:“客观地讲,易莽娃吹笛子虽然不如老九,但还凑合。”

  易莽娃竟然胆怯起来:“你们都想看我丢人现眼哇?”

  白琳娜热情地说:“都说你吹得好,你就让我们开开眼界嘛!”

  殷笑英脸上又出现两个深深的梨窝:“没想到易莽娃也有胆小的时候。”

  易莽娃头一抬:“我啥时候胆小啦?吹就吹呗!吹得不好你们不要耻笑。”

  章懿华拿着《安娜·卡列尼娜》从楼上下来交给殷笑英,然后从书架旁边选了一支自己心爱的笛子递给易莽娃,并用目光鼓励他。易莽娃接过竹笛试了一下音,开始吹起来。

  易莽娃吹的是《牧民新歌》。这支曲子一开始就十分动人,易莽娃以羽调式的自然音列上下波动,自由伸展,运用垫音、颤音、滑音等笛子技法对旋律的巧妙装饰,吹奏出辽阔草原一望无际的生动画面,大家很快便沉浸在他创造出的美好意境之中……

  白琳娜和殷笑英过去也听过这支曲子,但此时听起来却格外动听。

  《牧民新歌》乐曲第一段音色悠扬、曲调流畅,描绘出万里蓝天下北国草原安详、幸福、恬美的意境,旋律中蕴含着走马的节奏律动,羽调式的强调和应用,这些都渲染了大自然美丽的风光。主题旋律在第一段中再现时,易莽娃改变节拍,加快速度,以吐音的演奏使旋律活泼跳动,突出了草原上万马奔腾的壮观景象,乐曲中段以四个小段落展开乐思,各小段均为完整的十六小节,这四个小段落在乐思的展开上起、承、转、合恰到好处,使富有民族传统多个曲牌联辍的结构特点脱颖而出。各小段旋律的完整性、歌唱性,增添了全曲自豪开阔的情绪。特别是其中第三小段旋律,以高亢、明亮的音调与全曲形成一定的对比,使情绪更为激奋。乐曲的第三段与第一段出现不完全的再现,主题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起伏,在人欢马叫的热烈场景中结束全曲。

  易莽娃放下笛子,憨厚地笑道:“献丑了,献丑了。”

  章懿华见白琳娜和殷笑英一个双目紧闭,一个目光迷离,好像还没有从笛声中醒过来,便说道:“易莽娃把你们带到内蒙古大草原去走了一圈,还没有走出来吧?”

  白琳娜闪动着长长的睫毛,望着易莽娃露出欣赏的神色:“你吹得太好了,我仿佛进入了百花盛开的大草原,触摸到了洁白的云朵,闻到了春天的花香,看到了骏马奔腾的景象。”

  殷笑英腮边那对深深的梨窝又荡漾起醉人的笑意:“没想到,一支小小的竹笛,竟能吹奏出如此美妙的音乐。”

  章懿华称赞道:“《牧民新歌》在演奏上,既有北方梆笛高亢明亮、灵活爽朗的风格,又兼蓄南方曲笛圆润含蓄、抒情柔美的特点。易莽娃以原调中的‘变宫’即‘7’音转化为新调的‘角’音,也就是‘3’音,使调式色彩获得强烈变化,在抒情宁静的旋律中产生极好的推动力,特别是在气息的控制、力度对比方面的出色把握,仿佛把我们带到了美丽、富饶的呼伦贝尔大草原,使我们对人生和世界充满了诗情画意般的联想……”

  白琳娜和殷笑英本来就被易莽娃的笛声陶醉了,没想到章懿华寥寥数语,又从曲调上、演奏方式上将一支曲子概括得如此专业和通俗易懂,两人心里都暗想,在这个读书无用论到处弥漫的今天,身边还有这样一些既爱读书,又爱艺术,并对生活充满了期待的同龄人,实在是难能可贵。

  也许,出神入化的笛声勾起了白琳娜从小对音乐的热爱和憧憬,她不由激动起来,取下书架上的一支箫,对易莽娃说:“你会吹《春江花月夜》吗?我们一起合奏。”

  易莽娃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吹得不好,还是老九来吧!”

  章懿华不能再推辞了,可刚拿起竹萧,两个身着白色制服的公安突然闯进屋来。

  走在前面那个皮肤黝黑的公安提着手铐,威严地说:“谁是章懿华?”

  章懿华上前一步:“我!”

  公安又问:“你就是易莽娃吧?”

  易莽娃回答:“是!”

  那个宽脸公安问道:“你是舒胖娃?”

  舒胖娃摇了摇头:“不是!”

  宽脸公安盯着他的眼睛:“那你是谁?”

  舒胖娃一本正经地说,“我是舒中胜!”

  宽脸公安板起面孔吼道:“就是你嘛!还想打麻胡。”

  皮肤黝黑的公安问道:“那个玉玺呢?”

  章懿华佯装不知:“啥玉玺?”

  皮肤黝黑的公安目露寒光:“你装啥子蒜?群众举报你们盗窃国家文物,快把它交出来!”

  章懿华揭开报纸说:“这是我们在古井里捡到的,不是盗窃!”

  皮肤黝黑的民警冷笑一声:“捡到的,那么好捡?你再去给我捡一个来!人赃俱获,还想狡赖?”

  宽脸公安拿起玉玺如获至宝,厉声喝道:“你们三个人,跟我们走,到派出所接受调查!”

  看见两个公安拿走了玉玺,章懿华心里想,“张献忠啊张献忠,你开什么恐怖玩笑!”

  但他没有说出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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