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书名:E眼臧地行(卷二)藏族文学:来自喜马拉雅的叙述和诗章 作者:万果 字数:73167 更新时间:2019-12-10

  对于向往和朝觐过青藏高原的人来说,古老的文明、神秘的宗教、独特的人文和世外桃源般的秀丽风光,无疑都在为你诠释着这片雪域大地上与生俱来的神性和诗意!

  青藏高原空旷艰难的高海拔生存环境,教会了图博特民族辽远的视野和浪漫的遐思;慈悲博大的藏传佛教信仰,带给了他们博大的胸怀和悲悯的心灵。所以,在他们乐观笃定的朴素生活和趋善悲悯的宽广心灵中,就始终用心恪守甚至仔细咀嚼着无数哲人和艺术家梦寐以求的神性和诗意!而那些坚守或者远离雪域故土的子民们,也就脚踩着慈祥丰厚的大地,用浪漫、深情、辽远的歌喉,赞美着家园和母亲、大地和宇宙!

  就这样,在千百年无间断的歌唱和咏叹里,藏族文学从一开始就浸染着丰富的抒情底蕴和巨大的浪漫叙事。而在古老的传统里,藏地的每一座寺院,就是一个学科门类相对齐全的学府。而这所学府的每一部经卷,就是一部分学科的精要著作。这些著作,大多是韵文,是一部部优美的抒情诗。显然,这种惯用赋比兴的叙事手法和韵文式的记录、传播传统,更多是为了在普罗大众中口耳相传的灵动和迅捷。

  纵观传统的藏族文学,她既有源远流长的民间文学,又有传统悠久的书面文学。

  在民间文学中,远古的神话和传说、睿智的谚语和故事、宏大的史诗和叙事、丰富的民歌和戏剧,门类齐全的各类作品,布满着藏族文学的璀璨星空。其中,人类起源神话《猕猴变人》契合着达尔文的进化论,创世神话《斯巴宰牛》则对世间万象的形成做出了天真烂漫的解说。《种子的起源》《牦牛王》《文成公主》《唐东杰布》等民间传说,涵盖了历史、民俗、山川和生活的各个方面;《尸语故事》《萨迦格言注释故事集》等流传民间的口头故事,或用动物作比喻,或以善恶为训诫,故事动人,诙谐机智,无不代表着藏族民间的无限智慧。众所周知的《格萨尔王传》,是世界上最长的史诗,流传久远、规模宏大,这部英雄史诗,传播范围遍及青藏高原。《诺桑王子》《顿月顿珠》《智美更登》《文成公主》等八大藏戏代表的藏族戏剧,在藏族传统中名叫“阿吉拉姆”,意思是“仙女姐姐”——这样的名字直观的反映了藏族文学艺术的浪漫情愫。

  藏族的书面文学创作,大约发源于公元7世纪。当时,一些碑铭和传记的文学性逐渐凸显,而作家创作的诗歌也开始出现。瞭望藏族古典诗坛,这样一些耀眼的名字和他们开创的诗歌流派,必须铭记:米拉日巴等创作的“道歌体”诗作,贡嘎坚赞、贡唐?丹白准美、米庞嘉措等创作的“格言体”诗作,阿旺罗桑嘉措、宗喀巴?洛桑扎巴等创作的“年阿体”诗作,仓央嘉措等创作的“四六体”诗作。这些作家和流派千百年来一直影响着藏族诗歌的创作。藏族古代传记文学的代表作则有桑杰坚赞著的《米拉日巴传》、刀喀夏仲?才仁旺阶著的《颇罗鼐传》和多仁?丹增班觉著的《多仁传》等。历史文学的代表作则有巴?塞囊著的《巴协》、索纳坚赞著的《西藏王统记》和巴俄?祖拉陈哇著的《贤者喜宴》等。而古典小说方面,除产生过一批优秀的短篇小说外,还有如才仁旺阶著的《勋努达美》和罗桑登白坚参著的《郑宛达娃》等长篇小说传世。当然,在藏族文学里,文艺理论的创作也有很深的传统渊源。作为大藏经《丹珠尔》中“声明”部的重要组成部分的《诗镜》,就是藏族文学史上影响深远并且可以说是藏族古代历史中唯一的经典文艺理论著作。它最早是一部古印度的梵语作品,经过数代藏族学者的翻译和重新创作,最终成为藏民族自己的重要美学理论著作。

  20世纪后半叶,是藏族文学发展的新阶段。这一时期,藏族作家在现代文学的视野中,在卫藏、安多、康三大方言区,结合自己的地域和群体特点,传承弘扬优秀传统,不断拓展和创新文学创作,经过半个世纪的努力,形成了拉萨作家群、青海作家群、甘肃作家群、康巴作家群等传承有序、特色鲜明、结构合理、成果斐然的作家队伍,成为中国文学乃至世界文学中的一支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而饶阶巴桑、丹真贡布、益西卓玛、伊丹才让、降边嘉措、丹增、恰白?次旦平措、格桑多杰、丹珠昂奔、尕藏才旦、扎西达娃、阿来、意西泽仁、加央西热、居?格桑、完玛央金、班果、端智嘉、德本加、白玛娜珍、才旺瑙乳、次仁罗布、格央、万玛才旦、旺秀才丹、严英秀、江洋才让、列美平措、格绒追美、达真、拉先加、扎西才让、曹有云、刚杰?索木东、觉乃?云才让、加布青?德卓、嘎旦才让、何延华、央金拉姆等一大批不同年龄段、不同地区的作家,他们或用母语创作,或用汉语创作,“两条腿走路”,在不同时期,创作了大量风格独特的文学作品。

  诸多藏族作家在多元文化背景下,逐渐打破“青藏咏叹调”式的创作题材和以诗歌为主的藏族传统文学创作体裁,向更纵深的方向发展,不断在国内外各大刊物推出新的作品,并陆续出版发行自己的作品集,使更多的读者从作家个体的发展了解藏族作家的创作态势,不断拓展着藏族文学的发展空间。而众多的文学评论家,开始关注青藏文化,关注藏族文学,研究藏族群体创作和个体创作的特质,一系列高水平、高质量的评述性文章,陆续发表在国家级文学刊物和重要理论刊物上,产生了较大的影响。藏族汉语文学,也经过新时期以来诸多作家、诗人的不懈努力,已经形成了自己比较整齐的创作梯队和富有特色的创作个性,逐渐被中国文坛,乃至世界文坛所认识和重视。

  站在21世纪广袤的天空下,随着世界多元文化大交融时代的来临,随着知识和传媒爆炸的网络时代的来临,坦荡的青藏铁路通往青藏腹地深处,世界各地的人流涌入青藏腹地深处,多种文化和多种事物漫入青藏腹地深处,雪域大地的寂静和安详再次被打破。这些居住在离天最近的地方的藏人青年,再也不能像祖先一样,恪守与世无争的恬淡生活。面临社会转型和文化重建时期,他们必须走出雪山、走出草地、走向世界,重新打量和审视这个世界;他们必须以一种崭新的精神、文化生活风貌,与其他民族的精英一起分享新时代的成果;他们必须在经历迷茫、觉醒、奋起直追的精神状态和生活历程后,找到传承和弘扬民族文化的新途径和方式。他们或者尚在异地他乡的漂泊中,苦苦向往和追寻着逐渐远离梦中的“香巴拉”圣地;或者历经颠沛回归故土后,继续在物质和精神的夹缝中寻求着归宿、超越和解脱。所以,他们把诗歌的视角,更多地放在了对纯粹物质追求的拷问和对终极价值追求的呼唤当中,并且发出了自己虽然短促但却永无终止的声音。

  当然,冷静地观察一下,藏族文学在发展中困惑依然。当代藏族作家,由于主客观等原因,对传统文化和传统文学的传承和弘扬不够。而“西藏文化热”的背后,甚至产生诸多如“仓央嘉措情歌”式的严重误读误解,对藏族文化和藏族文学的发展,起到了很大的负面影响,但这同时也对藏族文化和藏族文学的发展提出了新的挑战。新时期以来,虽然益西卓玛的《美与丑》、扎西达娃的《西藏,系在皮绳结上的魂》、阿来的《尘埃落定》、次仁罗布的《放生羊》等先后获得了文学大奖,产生了较大的影响,但这些作家还不能成为藏族文坛公认的“文学领袖”;这些作品,也还达不到世界视野里藏族文学的“标志作品”。藏族作家,在作品结构、年龄结构、梯队建设等方面,还不够尽善尽美。如何建设打造一支年龄结构合理、创作主题明确、创作体裁多元、团结协同奋进、发展态势良好的作家群,这需要藏族作家继续努力。

  “今夜我只能静静地卸下头颅,然后站在光明丢失的路口,把史诗歌一样慢慢传诵。”——站在世界最高的地方瞭望,央金玛女神打马走过山岗,文学的光芒,一如喜马拉雅山顶的雪光,璀璨无比。

  居住在离天最近的青藏高原上,生活在博大精深的藏族传统文化环境中,这是藏族作家得天独厚的文化沃土。藏族作家将在多元文化背景下,以国际视野审视、引导个人和群体的创作,在守住这片雪域大地文化根脉的同时,传承和消化优秀传统文化,放飞自己文学创作的翅翼,在世界文学的高空下自由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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