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天问一

书名:棺中天问 作者:吴哲夫 字数:197534 更新时间:2019-09-10

  “这里有史前暗道!”老同学孙友元突然曝料。

  “小子,你忽悠我就是忽悠全世界,千刀万剐的东西!”我恶狠狠地给他弹过去一句咒语,继续编辑手头的电视片。

  “我可不敢担当一世骂名!三峡某镇惊现神秘图码,其年代远远早于我国最早的文字殷商甲骨文!据初步测算,最早的比甲骨文早一百多万年!”

  “三峡有史前图码?你小子在痴人说梦吧!”

  “即使以你可怜巴巴的一点考古知识来分析,你也应该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神秘莫测的史前图码的破译,将启开隐藏在三峡地带的沉重暗门,其中的奥秘必将震惊世界!”

  “什么惊世奥秘?这么重大,怎么没见有人报道哇?”

  “报道?如果已经报道了,还用得着我给你报料?我在学术界的特殊渠道,你不是不知道,难道还怀疑我这消息的权威性?”

  孙友元的特殊渠道,是指他跟一些考古专家交往密切,还在QQ上加入了几个专业的考古群和收藏群。

  我跟孙友元都是大学历史学院考古专业毕业的,他起初在文物管理所工作,后来,玩收藏赚了钱,就辞职专门经营古玩了。而我,从大学时代应聘市电视台《藏宝》栏目的兼职编辑干起,慢慢走上了职业新闻人的道路。不过,办电视节目,也是做文化,离不开历史、考古,这些年,人们迷恋古玩,电视台《藏宝》栏目也就越玩越火,职业收藏者孙友元同志就自然而然成了我的搭档,实际上成了编外记者,为我提供了不少线索和出奇制胜的点子。

  我正准备继续追问孙友元的线索,却听到背后有脚步踏来,冷风突袭后背。

  “上班时间,不许聊QQ!”声音严厉而干涩。

  傻B不懂信息时代!我想狠狠地骂一句,想想还是忍了。我们电视台上班时间,禁止编辑记者聊QQ,但并不怎么跟外界交换业务信息的领导们却享有随时随地聊QQ的特权。不过,这种政策,难不住我这种有点小聪明的编辑,虽然电视台网管在服务器里屏蔽了QQ地址,但本人通过IP代理,借用异地服务器,还是可以在上班时间正常聊天,只不过,得像作贼那样犯贱。

  “悬棺究竟是如何放到悬崖峭壁上的,为什么日晒雨淋而千年不朽?重庆一研究机构现在向全国征集三峡千年悬棺之谜破解方案,这组稿子相当有看头,你选在今晚的《今日天下》中播出!”那公鸭嗓子挤出两句业务含量较高的话。

  “这类新闻不足为奇,我记得几年前,江西龙虎山千年崖墓

  之谜悬赏30万,可是至今未破解。这种新闻关注度不太高吧?”我故意不以为然。

  “江苏离我们太远,而重庆离我们多近呀,两三个小时车程!新闻有接近性,你忘了?”

  “怎么会呢?现在的人天天打麻将,斗地主,上夜总会耍小姐,哪有时间看电视呀?即使看,也多看偷鸡摸狗的花边新闻,或者,看大奶跟二奶,甚至跟三奶争风吃醋的肥皂剧,哪有心思关心考古?你要真让我选上,没准观众一见就转台,要么啪地一声把电视关了!”

  “说这么大堆理由,阴阳怪气的!到底选不选,乐居安!你小子今天反了不是?”

  “学术问题,你别拿官帽子压人!”

  副老总胡志勇一有空就往我们栏目组钻,除了有事没事流着口水看看美女主播张玫外,还经常检查我是否又在违规上QQ,然后,站在背后看我从网上选新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成了他的重点监督对象。

  其实,我很清楚悬棺这组新闻是看点,不然,我干嘛整个下午反复查找资料来做这件事的组合报道呢?中午吃饭时,孙友元也曾发短信,说是三峡无人区发现新的神秘悬棺群。只是,这则报料,跟三峡神秘的史前字符比起来,新闻价值就小得多了。我不明白,胡老总为什么捡起芝麻丢掉西瓜。当然,也不能怪他,毕竟,他连QQ都要禁用,怎么能奢望他跟上信息的脚步呢?

  今天,本人今天心情实在太差。听说,台里明天要把我们集体打包卖出去,原因是《劳动合同法》就要正式实施了,为了防止老员工依照这部新法律从此端上了“铁饭碗”,电视台就想出了损招,将大家推出去与一劳务公司签定劳动合同,再由劳务公司派我们回到电视台工作,美其名曰劳务派遣,说是这样可以规避《劳动合同法》给电视台带来的负面效应。

  太下作了!

  员工们纷纷咒骂。

  电视台的台长兼总编辑汤明远是个知名剧作家,跟北京一些制片人合作,推出了好几部反响不俗的电视剧,去年相当长一段时间,应邀在北京搞创作,电视台的工作实际上由常务副台长郑文俊负责。今年国庆节刚过,不知什么原因,台长汤明远正式调到了北京一电视台。

  在新的台长到任之前,郑文俊实际就成了最高统治者。当然,他跳起脚脚都想当台长,这段时间,动员一切关系,在市上积极活动,可是不知什么原因,市委组织部和宣传部的任命书迟迟没有下来,但也没有调新的台长来。跟市委书记的记者张政华回来透露,上面有点犹豫,还在观察。虽然认为郑文俊同志的资历最合适,但是郑文俊的口碑较差,电视台的员工,尤其是中层干部反映该同志业务能力不行,还一天吃吃喝喝,招待费开支巨大,电视台已负债2000多万元。不过,跑组织口的记者宋明祥传来的小道消息说,上面综合权衡后,还是考虑由郑文俊同志接任台长,近期就会提交市委常委会讨论。

  我这人向来与世无争,纯粹的业务型员工,谁当台长,从不关我屁事。但有一条,你不能无端侵犯我的权益。现在,面对蒙灰的饭碗,老子心里狂怒不已,谁他妈的给郑文俊出的馊主意?和平啊,看来你的脑子进了水,要不,你是长的猪脑壳吧?如今哪个正规单位搞这一招啊?就是资本家说了算的外资企业都知道这会给单位造成被动呀?你这样与国家的政策反其道而行之,自以为钻了政策的空子,可是,实则造成职工队伍的严重不稳定啊。也许正该某主持人上场直播,他却话筒一摔,肚子疼!

  其实,新闻出版总署就有具体规定,新闻单位必须跟员工正式签劳动合同。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下面竭尽全力耍花招。这种损招出在电视台,特别让人难受。毕竟,电视台传播文化呀,如此下作,将把人带向何方?

  于是,在《劳动合同法》生效的前夜,在即将迎来黎明的时候,在本以为可以因为《劳动合同法》而获得安定的我们掉入了万丈深渊。

  厄运终于降临了!电视台人事部通知所有聘用制员工晚上8点到20层大会议室开紧急会议。

  7点50分,我走进会议室,一看,招聘员工都到得差不多了。只是主席台上,还空无一人。

  会场上一片寂静,没有往常开会前那种兴奋的喧闹,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焦躁的表情。

  我感到两颊发烫,脑袋也晕乎乎的,便把肘撑在桌子上,头埋在两掌之间,这些年的风风雨雨不由自主地从心底浮了起来,一同浮出来的,还有强烈的不安,好似即将有一场大地震,把我的光荣与梦想统统埋葬。

  我来到电视台工作,按大学里睡在我下铺的兄弟孙友元的话说,纯属阴差阳错。考大学时,不知怎么回事,把我调济到了历史系考古专业。在大学里,各门专业课,我除了考前死记硬背混及格以外,就没有多花一点功夫,倒是成天屁颠屁颠地跟新闻传播学院的男男女女混在一起。大二时,应聘到学校电视台当上了非线性流程的编辑。大三时,市电视台开了个《藏宝》栏目,主要介绍收藏市场行情和古玩鉴赏知识等,到我们历史学院招兼职编辑,每月有1800元的报酬。报名的多达329人,但是,本人凭借考古专业的优势及校电视台的编辑经验,力挫群雄,顺利当选。在市电视台,随着实践经验的丰富,我渐渐对收藏这一行有了兴趣。毕业后,很顺利地留在了市电视台,在收藏栏目又干了6年,最后,把我调到了都市新闻部当副主任兼责任编辑,下面又设了《都市时空》、《都市舞台》、《今日天下》等多个栏目。

  晚上8点19分。

  电视台老大郑文俊宣布,招聘制员工,必须立即无条件与隆民劳务公司签劳务派遣合同,否则走人!

  我立即举手提问。

  郑老大和蔼可亲地问:小乐,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我上去就对着郑文俊的两颊肥脸,左右开弓,啪啪就是两耳光。

  全场惊愕。

  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会议室,到了电梯跟前。

  我边下楼边想,单位的领导为什么不由员工来选呢?

  道不同,不与为谋!

  我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在楼下,郁闷至极的我,给孙友元打电话诉苦。不料,他并不当回事,乐呵呵地说,你那才赚几个钱呀,现在正好跟我干嘛,过几天,我们到三峡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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