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2”四川汶川7.8级大地震,波及了“半个亚洲”的巨大空间,特别是对于震中四川的群众来说,算是真切地体验了惊心动魄的生死考验。作为距离汶川只有92公里之远的成都,我也和其他地区的居民一样,第一次领略了生与死的绝地体验。这一经历,注定终身难忘,也将改变我对人生的诠释和理解。由于我们距离汶川大地震震中只有120公路,因此《南方周末》的编辑便向我们作者约稿,为此激情满怀地提起笔来,记录下了自己所经历的地震生活。
(一)生与死其实只有一线之隔
5月12日中午,群工部领导把我留下来,递给我一个记录本,叫我按照上面的框架,草拟一个听证会工作方案。领到任务后,我便遵照领导的交代,结合自己平时里掌握的情况,花了1个多小时,终于将工作方案整理了出来。
手里拿着基本成型的听证方案,心里也变得踏实起来。这时看看手机,离上班的时间还长,加之颈椎骨质增生严重,医生嘱咐要多加休养,我便将办公室的坐凳拼起来,躺在上面休息了一会。大约两点20分左右,同事们一个个开始上班,我从凳子上坐了起来,可感到头脑有点晕眩,以为是颈椎病常见态,便用双手抱住头部,将脖子左右转了一圈,结果还是觉得头晕。正当自己认为是颈椎病加重时,在一边修改方案的王书记突然惊叫起来:“地震了!”但是震动不是很强,他便叫大家不要慌张。成都发生地震事件极少,因而我们对地震的感知较少,也就没有将其放在心上,仍旧自个做着手头上的事。可是,没有超出30秒的时间,整个屋子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地震强度到底有多大,我们当时不得而知,但凭着房屋摆动的直觉告诉我们,这次的地震已经很不一般。
见情势不妙,我们立即向楼外奔跑。可是,由于人往前冲的惯性冲力,再加上地震带来的巨大摆力,使得我们一路上跌跌撞撞,不得不依靠楼梯的扶手前行,当跑到三楼的时候,地震的强度基本上达到了峰值,办公楼开始出现大幅摆动,简直就像巨浪中的航船一样飘荡起来,使得我们的行动更为困难,感觉根本没有成功跑出大楼的希望,心里万念俱灰、腿脚发软,一下子变得绝望起来,就像同事们后来交流的一样,当时心里所想的是一切都完了。可是,面对死神的威胁,求生的欲望越是强烈,犹如温家宝总理对抗震救灾所要求的一样,只要有一线生的希望就要付出百倍的努力,而当时的我们正是用“百倍努力”的求生精神,以及时间能够给予我们生机的侥幸心理,坚持与死神赛跑,一直到成功地冲出办公大楼。
面对强悍的地震冲击波,面对城市聚落中的高楼大厦,尽管我们超速度地跑出了大楼,但我们并没有得到一丝安慰,恐慌心理也没有因此有丝毫消减,人们个个仍旧惊慌失措,因为地震使我们所站的公路像跷跷板一样左右摇摆,眼前办公楼在剧烈的晃动中外墙砖稀里哗啦直往下掉,不远处30多层的高楼就像风中的柳枝一样不停摇摆,一种无处可逃的绝境吓得我们个个面色苍白、人人感到晕眩,整个人好像站在稀泥上一样难以立稳。因此,我们不仅要专心地寻找着平衡点,还得专注地观察前后上下左右物体的动静,唯恐周围的建筑物瞬息倒塌。
让地震快快离去,叫平安快点归来。我们在心中祈祷着,祈祷归祈祷,地震归地震,在人们的惊恐中,强震仍旧持续了将近三分钟。咨询时代信息的快速传递,也着实给了我们许多力量。就在强震过后五六分钟,一位北京的朋友便发来短信,询问我们的受灾情况,并告诉我们成都并非震中。准确的信息减少了我们对地震的恐惧,但也使我们快速地了解到了地震带来的灾难。就在这次地震中,住在我们民航宿舍的女画家,在跟随画院同行到青城山写生时,不巧遇上地震,这一去就变成了永远;还有汶川县映秀镇被埋废墟中的陈坚,下午还乐观地告诉记者不要被困难所吓倒,可在经过救援人员6个多小时的奋力救援后,仅仅摔掉身上重压半个小时的他,仍旧没有从地震灾害中走过来,年轻而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瞬息即逝。一线之遥的生死距离,使我们的心里因伤感而发抖,也越是增强了我们对生命的敬畏。为避免余震对人身造成伤害,晚上我们不能再睡家中,真是有家不能归,只得拿着帐篷,住在学校的操场上或者体育馆的平坝里,白天则要一直打开房门,并用儿子喂金鱼的缸盛满水,由专人来负责观察余震情况,一旦发现缸中水动厉害,便会举家及时撤出住所。四天多时间里,4400余次大大小小的余震,使大院老老少少上楼下楼了不知多少次,人人对地震都形成了一种生理性条件反射,就连只有4岁的儿子都懂得了应急措施。14日上午11时许,余震震动比较强烈,儿子发现缸中水在晃动,立马甩掉电视机遥控板就往楼下跑。后来,大院的人都把小子当笑柄,见了都要拷问他一番。时至今日,让人胆战心惊的地震在人们的视线里慢慢消失,但强震的影像却永远无法从人们的脑海中抹去。因为这是一次生与死的考验,它消失的只是一种物质的状态,但留下的却是永恒的精神食粮。我相信,只有一线距离的生死体验,必将改变灾民们的生存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