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南不确定对方是否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也不想在张山父子面前拆穿这件事，毕竟在他们眼里，刘大夫并没露出什么破绽。

　　于是他依旧如昨天那般，冷冷地问道，“观察记录可以，不过总要有个说法吧。”

　　刘大夫也还是那副谦卑的姿态，边笑边递过来一份表格。

　　“做完这个检查，各项指标都没问题的话，自然就可以出院了。”

　　许南接过表格看了一眼，发现都是一些癌胚抗原、甲胎蛋白、醛缩酶之类与癌症相关的检查，似乎没什么稀奇，于是随手丢给张山。

　　张山看了一眼，疑惑道，“这些不是早就做完了吗？”

　　听到这话，许南也反应过来，明明肿瘤早就没事了，这次自己只是帮张叔处理了肺部的问题，检查项目根本就是驴唇不对马嘴！

　　刘大夫脸色微变，又立刻恢复了镇静。

　　“我们必须要确保许神医的治疗，没有导致癌细胞重新活跃起来，否则拆了东墙补西墙终究不是个常法。”

　　“我想，应该没这个必要，有问题你大可以让梁院长作保。”许南的嘴角挂上了几分戏谑的笑，“我想，他应该很乐意帮我这个忙。”

　　“这……好吧，那你们去办出院手续吧。”

　　刘大夫或许是不愿暴露身份，又或许是对他有所忌惮，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只要他这边开了绿灯，其他的事都简单多了，张保东本身也不是特别会过日子的那种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都不要了。

　　看着眼前这些几乎是崭新的陪护床、理疗垫、床上桌，还有其他一些根本吃不上的营养品，感觉有点浪费。 于是询问道，“张叔，这些东西你要是都不要的话，我就都送人了哈。”

　　张保东无所谓地摆摆手，“随你，牛奶桃酥什么的也拿上，家里那些放到过期了都喝不了。”

　　许南左手安牧西，右手唐晨倍健，都给路小草他们提了过去。

　　对张保东他们来说如同鸡肋的玩意，在老两口看来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不由得又是一阵感谢。

　　“许南，门口那家子跟你非亲非故的，你这么上心干啥？”

　　张山有些不理解，他知道自己这兄弟是个直性子，眼里揉不得沙子，以前没少得罪人，也不可能做出那种挟恩图报的龌龊事。

　　“没什么，积点功德。”许南随口说着，他心里隐约有些不安，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张山也权当他是在开玩笑，不再多问。

　　两人推着轮椅出了电梯，走到门口的斜坡上，倒着走下来。

　　一使劲，连人带轮椅抬到了皮卡后斗里。

　　在医院住了那么久，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张保东连车都不想进，非要在外面吹吹风。

　　此时心情大好，看着左手右手一个半儿子，像个地主老财似的微仰起头，那指节轻轻叩着扶手打节拍。

　　“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

　　许南也笑着，心底却不由得有些羡慕。

　　自己和父亲恐怕很难有这么融洽的时候了。

　　一边想着，一边跟两人摆手，示意自己去开另一辆车。

　　医院的地库和食堂超市挨得很近，看见超市，许南突然意识到不太对，他知道自己忘记什么了！

　　冬天，夜晚来得格外早一些。

　　路小草推着爷爷走到核磁共振室外，又替他检查了一遍，确保身上没有任何金属物品后，才对面前等候多时的男人说道。

　　“高医生，那我爷爷就麻烦您了。”

　　高医生用苍白精瘦的手指扶了下镜框，温和地笑道，“放心去忙吧，待会做完检查我就让人把你爷爷送回去。”

　　“谢谢高医生，我先走了。”路小草鞠了一躬，又跟爷爷道了个别，这才慌慌张张地朝地铁站跑去。

　　她还要赶着回去上班，可爷爷的核磁共振才刚排上号。

　　得亏平时看起来有点凶的高医生说，他可以帮忙带爷爷做后面的检查。

　　高医生也是很好的人啊，和许南哥哥一样，路小草这么想着。

　　看着小姑娘的背影渐渐远去，高医生的脸色也渐渐沉下来，推着老爷子朝核磁共振室相反的方向走去。

　　路家强发现情况不对，拼命地挣扎起来。

　　“高医生，你这是要干什么，咱们不是去做磁共振吗，你要带我去哪！”

　　高医生手腕一抖，一柄锋利的手术刀便搭在了他的脖颈之间。

　　苍老皱褶的皮肤被冰凉的刀刃划开一丝，微微渗出一道血痕，路家强不敢乱动了，

　　“高医生，有话好好说，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再说小老儿也真的没钱了……”

　　“嘘。”高医生示意他安静一点，随即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倒不如为我们大巴格帝国作出一点贡献。”

　　说完便推着路家强，走到了离医院后门更近的另一处住院部。

　　同为住院部，这边的房子明显都上了年纪，虽然墙上爬满了藤蔓，但依稀还能看出几分类似教堂的风格。

　　这是上个世纪一伙传教士牵头修建的，后来被巴格人占领，战争结束后在原址上建立了军区附属医院。

　　时过境迁，老院址逐渐荒废，可它的象征意义决定了不可能轻易拆除，于是也就一直在这放着。

　　高医生对这里似乎轻车熟路，脚步丝毫没有停顿，左拐右拐，竟然不见了。

　　在他身后不远处盯梢的许南，赶忙往前窜了几步跟过去。

　　老院址的大门开着，地上的灰尘除了杂乱的脚印外，还有两道清晰的车辙印，应该就是路老爷子的轮椅留下的。

　　“奇怪，怎么什么声音都没有。”

　　许南暗自思忖道。

　　方才一路上还能听到路老爷子的叫嚷，此时进了一楼却十分安静，只能听到远处街道上救护车的吱哇声。

　　可是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细想，蹲在地上拿手机照亮，尽可能分辨着车辙印的去向。

　　很快他便跟随着印记，来到了一处双开门的电梯前，可这台老电梯的指示灯早就坏了，不由得心生纠结。

　　“果然是坐电梯，他会去几楼呢？”

　　这里到处都布满灰尘，想来电梯里的情况也差不多，自己只要走进去，就一定能看出楼层按钮上的痕迹。

　　但此时让电梯回到一楼，就一定会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