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么说,但转瞬十日过去。
从顺京出发,直过两府都未发生什么意外。
不用宁姝慕多说,日日的餐食都是过了宁家军的手才送往内围。
夜间巡查更是不用说。
风餐露宿不过寥寥,夜间入睡之时往外看去,皆是火烛之光。
“姑娘,该继续上路了。”
越临近北地,天气愈加寒凉。
回到东临的半年时间,好似在路途中缓缓回溯。
宁姝慕丢下手中树叶,刚点了点头,却听林间簌簌。
跑马之声迅速靠近。
“警戒!”
宁家军训练有素,翻身上马不过眨眼之间。
长剑出鞘之声铮鸣连绵。
流华一个侧身,以防备之姿将她挡在了身后。
林中顿时一片寂静。
宁姝慕眯了眯眼。
送亲之队绵延百里,排头收尾皆是宁家军校尉。
为防意外,北奉人,哪怕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也都被安排在较远的地方。
中段除了她的车辇,便是观礼团。
这样的布置稳妥,但也很容易被经验老道之人猜出。
她侧耳听了听动静,除了最初的一阵跑马声,而后的些微骚动甚至都不能算得上是骚动。
果真,戒备之态持续得并不久。
在宁姝慕回了车辇后,便从前方一道道传下暂缓行军之令。
“姑娘,三爷来了。”
宁翊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还跟着宁忱溪和宁言横。
宁姝慕一手撩开侧面的帘帐,微微抬着头,“不知三叔有何事寻我?”
上路之后,她和宁翊统共没见过几次面。
身为宁家军统帅,宁翊既需日日根据斥候回报,定下后续的路程。
也需定时巡查布防,安排清查餐食,以免发生不该发生的祸事。
“是忠勇侯急报。”宁翊点头与她示意后,没有丝毫隐瞒。
“戎河一带叛军余孽逃至太荇,又往岭东而去,恐其通过朗州蒙混入北奉境内,我需暂时离队,带兵围堵。”
宁姝慕不笨。
叛军余孽关乎东临帝身上的蛊毒,任何事在其面前,都可暂缓。
“我明白,此处离岭北也不远了,三叔,三日后再见。”
宁翊点点头,“我会留下一副将统领军中事务,这两孩子身上武艺也不弱,便留在中段近身护着。”
宁姝慕微挑眉,朝着宁言横看了一眼。
简单再和宁翊寒暄几句后,高头大马一声嘶鸣,绝蹄而去。
她放下帘帐,流华这才小声道:“姑娘,二公子留在此处,恐怕会……”
宁姝慕挥手示意她噤声,“该来的总要来,哪怕再防备也终究挡不住。”
宁翊离队,简直就像是被刻意设计出的大好机会。
半个时辰后,送亲队再度动身。
因每日,临近中段的布防兵士都会轮转,她们这些外行人倒是看不出什么变化。
只是明显的行军速度要比之前慢了许多。
日子相安无事地又过了两日。
队伍入了岭北府,就相当于是入了宁家军的地盘。
极南一县,宁字号旗入城之时,民众呼声宛若江浪。
县衙招待周全,舟车劳顿之下,如今统领全军的副将也就打算在此多休整两日。
宁姝慕听后没什么大反应。
“明智的决定。”
荣安公主和亲北奉,出嫁并非在岭北的任何一处。
而是在入怀朔之后,暂居‘四方馆’,再待吉日吉时。
可岭北府内,愈往北去就愈是苦寒寂寥,且地涉北境布防,以免北奉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绝不能长时间停留。
考虑到之后要马不停蹄地入北奉,进怀朔。
此时这极南一县,显然就是这群护送军士能最后放松一番的地方了。
入夜,外部布防依旧如常。
但出门在外,流华依言留了一盏烛火,未曾熄灭。
霞蔚和流华一人一夜,日日轮换守夜。
今夜轮到流华。
只是在府衙之中,长久难得安眠的她难得有些懈怠,更声响起,眼皮子便重得如灌铅水,怎么抬也抬不起来。
屋外风声肆虐,窗扇晃动,哐哐作响。
流华一手撑着脸颊,倚在桌边,忽而脑袋向下滑去。
重重一点,她猛地醒神。
烛火晃动,府衙后院静谧,隐约还能听见巡逻军士的沙沙脚步声。
这也算是个不成文的规定。
若遇意外,能不能弄出声响来全看运气,于是不如反着来。
只要万籁俱静,必定存有问题。
流华想到这里,紧绷的神经重新松了下来。
环顾一周,正想走到一边弄些冷水洗洗脸,却忽而一愣。
窗边,正笼在烛火的范围内。
该明亮的地方理当明亮,此刻却违背常理地多出了一块阴影。
细细密密的东西自窗缝流入。
那东西……竟是活的!
一枚袖箭自袖中而出,陡然冲破窗棂向外。
与此同时,她劈手夺过桌上烛台,疾奔向床榻,“姑娘!快醒醒!”
宁姝慕和衣而睡,朦胧之间,身上一凉。
被褥被流华以大开大合之势飞旋入空中。
下一刻,火光轰然,罩落于地。
噼啪声响不绝于耳,宁姝慕垂头一看,“蛊虫?”
她拉下横在身前的一臂,看向屋外夜色暗沉之处。
“来者何人,还不现身吗?!”
屋外沉寂,没有任何动静。
流华皱眉侧耳。
咚咚!咚咚!
胸膛之中的心跳声几乎掩盖了一切声响。
就在这时!
瓦片破落,黑影从天而降。
“小心!”
一道寒光凛然,宁姝慕惊呼出声,下意识闭眼。
嘭!
一声痛苦的闷哼传来。
宁姝慕睁眼,就见长刀斩落,流华正持一柄短匕反手架于右肩。
却不敌对方气力,已嵌入皮肉!
鲜血迅速洇开,“壑拓,果然是你。”
火光冲天,黑烟弥漫。
背光的双眸如同野狼,闪着微弱的澄黄光芒。
说罢,她向上看去。
破损的屋檐处,绝非一人。
可怎么会?弄出了如此大的动静,为何巡夜的宁家军没有半分应对?
“你想做什么?是受图雅之命来取东西?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壑拓不回答。
刀锋在骤然之间调转,竟是不给一丝拖延的机会,直接朝着流华的脖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