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各自寒暄说笑着的时候,孟洗磨才姗姗来迟。
他是村长,自然要上座,可花婶他们又不想委屈了秦穗岁,无奈之下也只能让他们坐了同一桌。
孟洗磨打心底里看不上秦穗岁,妇道人家就该安分守己、相夫教子,她却成天抛头露面的往县城跑,还做起买卖来了!
成何体统?
他是村长,理应好好教导秦穗岁。
孟洗磨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听说你另嫁了一个?既然嫁了人,就安分点,好好的伺候夫君,尽到为人妻的本分!
虽说你被沈家休了,但到底那是你原来的婆家,你也该孝敬你原来的公公婆婆……”
秦穗岁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翻腾的嗜血基因再一次蠢蠢欲动。
上次没割了他的喉咙,真是好可惜。
只要一刀下去,他的气管、颈动脉,都会被割开……
秦穗岁的脑海中,勾勒出他的血像喷泉一样喷溅出来的画面,兴奋的微微发抖。
她从空间里拿出手术刀,正要动手的时候,一道道菜肴陆陆续续的端上了桌。
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她的眼神闪了闪,鬼使神差的夹了一筷子软糯香甜的米糕送到嘴里。
扎实的口感混合着米香,把她杀人的冲动渐渐压制下去了。
她吐了一口闷气,理智渐渐回笼,她暂且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算要杀人,也不能光天化日的动手,闹起来也太引人注目。
她深深的看了孟洗磨一眼,悄悄把手术刀收回空间里。
算他命大。
孟洗磨没察觉到,刚才在秦穗岁心里,他已经死了一回了。
他一筷子夹走桌子上的炖鸡块,恨不得把骨头都咬碎了,吸干净骨头渣滓里的肉味。
“这是哪个村里的厨子?菜做的真地道!
过些时候我儿也要娶妻了,就让这厨子操办我家的喜宴吧!”
花婶跟钱大壮交换了一下眼神,干笑着说道:“我们哪请得起厨子?今儿做菜的是香橼妹子,就是穗岁家里那个丫头!”
孟洗磨捏着筷子的手一顿,颐指气使的说:“那就更省事了,穗岁,下个月初十让她来我家做宴席来。”
“凭什么?”秦穗岁惜字如金的从嘴里吐出一句话。
“什么?”
他愣了一下,自从他当了村长以后,就再没有人问过他这种问题了。
就凭他是村长,他在这个村里就是说一不二的!
连诸位耆老见了他也是客客气气的,可秦穗岁竟然问他凭什么?
有几个马屁精连忙趁机溜须拍马,为孟洗磨说话。
“你咋跟村长说话呢?这么没规矩,难怪沈家休了你!”
“村长肯让那丫头操办喜宴是给她脸了,你可别不识好歹!”
孟洗磨压了压手,佯怒着道:“哎,既然她不乐意就算了,我这个当村长的也不能强人所难嘛。”
“看您说的!都是一个村的,让她的妹子给您做几道菜怕啥?”
秦穗岁冷笑了一声:“那你怎么不把你媳妇让出来,给大伙乐呵乐呵?
都是一个村的,让你媳妇陪人解解闷怕啥?”
“你说啥?秦穗岁你再给我说一遍!”
‘啪’的一声,那人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从椅子上弹起来愤怒的指着秦穗岁。
秦穗岁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坐下,别逼我在这么吉利的日子,大耳刮子抽你。”
“你……”
孟洗磨心里也是百般看不上秦穗岁,可钱家摆满月酒,他身为村长,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他眼跟前打起来。
他不得不黑着脸拍了拍那个村民的肩膀,劝道:“她就是个被休了的弃妇,你跟她一般计较个啥?快坐下吃席。”
那人脸色不善的瞪着秦穗岁,恨恨的咬着牙:“你给我等着!”
秦穗岁满不在乎的摊摊手,她打心底里希望这人只是单纯的放狠话。
要是他真不知死活的招惹她,那她只能送他去见阎王爷了,到时候村里操办丧事,也是累人。
她也没理会旁人阴恻恻的眼神,跟隐儿吃完席就回家了,他们回去的时候,元宝正有模有样的教二牛打拳。
他的一举一动都很有章法,像是个练家子。
宽松的衣裳也遮不住他肌理分明的肌肉线条,点点细汗顺着鬓角滑进领口,落在胸口。
他一拳打过去,似乎小臂上的青筋都在突突的跳。
隐儿看见了,和二牛一起边拍手边跳:“爹爹好棒!”
秦穗岁对他的身份愈发的好奇了。
什么人有拳脚功夫,浑身都是伤,还贴身带着一笔巨款呢?
他身上那张二十两银子的银票,还在箱子里压着。
“娘子你回来了!”
元宝看见她,赶紧收了势,笑着把晾好的糖水递过去。
秦穗岁喝了小半碗糖水,好奇的问道:“你会功夫?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没有。”他憨厚的一笑,“二牛说想学功夫,我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来些招式。”
她了然的点点头,像元宝这种创伤后导致的失忆,受肌肉记忆的影响,往往能像原来一样复刻擅长的事,但什么时候恢复记忆就要看天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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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生堂里,秦穗岁换好了男装,刚推开厢房的门,就看见薛郎中端着热乎乎的豆浆和油饼站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她。
秦穗岁被他吓了一跳,疑惑地问:“薛郎中,你这是……”
“师父,这是徒儿给你买的早饭,你趁热吃。”
她头痛的扶额:“我不收徒,医术上大家互相切磋就是了。”
薛郎中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全听师父的,师父先吃饭吧!”
“我才多大年纪?你别叫我师父。”
薛郎中一口答应下来:“好的师父。”
达者为师,何关年纪?
像秦穗岁医术这么高超的,他平生还没见过第二个,死皮赖脸的也得赖上啊!
他们正鸡同鸭讲了一通,枳实脸色不善的跑了过来。
“小秦郎中,你快出去看看吧!”
“怎么?出啥事了?”
“刘员外来了!指名要让你给他治病!”
秦穗岁疑惑的眨眨眼睛,不过是看个病而已,怎么枳实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薛郎中看出她眼里的疑惑,急忙解释道:“刘员外得的是愠羝(yùn dī)之症。”
秦穗岁了然的垂眸,愠羝,也就是俗称的狐臭。
“好,我瞧瞧去。”
她刚走到前面,一只茶杯正好飞到了她的脚下,瓷器碎片四处迸溅。
刘员外粗声粗气的扬声道:“什么郎中敢让我等?要是治不好我的病,看我砸了你们的医馆!”
秦穗岁微挑了挑眉,踩着瓷器碎片走到刘员外跟前。
刘员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屑的讥讽道:“她就是那个小郎中?毛都没长齐,她能有什么本事?”
“没什么本事,只是凑巧能治你的病罢了。”
他嗤笑一声:“好大的口气!别说是你了,就算你祖师爷来了,也不敢说这么张狂的话!
你要是治得好,我一定亏待不了你。可你要是治不好,又当如何?”
还没等她说话,薛郎中就赶紧把她拽到了身后,冲刘员外赔了个笑脸。
“刘员外,我们是郎中,不是神仙,这世上有能治的病,自然就有不能治的病。
凡是登门的病人,我们自当尽力,可若是医不好,也请员外多多包涵。”
“笑话!连我这点小毛病都治不好,你们还当什么郎中?
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治不了,你们的医馆就别想开了!”
“刘员外……”
薛郎中还想再说什么,秦穗岁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往旁边站站。
她淡淡的说:“这世上的确有不治之症,但他的病,不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