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最后一天，玉炀城终于下了一场雨，这是五个月来的第一场雨，雨势并不算大，只下了半个时辰的小雨。

　　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并不及时，除了让玉炀城的气温骤然降下来，并没有其他作用。而眼下灾民都还住在城外的难民营，降温于他们而言算不上好事。

　　苏竹衣搓了搓两只胳膊，目光却紧紧盯着前方。她正蹲在民安巷一户人家的房顶，观察着汪家人的一举一动。

　　距离汪大娘的案子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关于凶手的线索却一直没有进展。

　　所以苏竹衣听了上官嵘的建议，先把这个案件放一放，从大张旗鼓地搜查改为暗中摸排。

　　之前守在汪家和刘二叔家的衙役都已经撤了，而因为还没有结案，汪大娘的尸体一直停在衙门的停尸房内。

　　汪家人对此颇有微词，一边去找刘二叔的麻烦，一边上衙门闹，想要快点把汪大娘的尸体下葬。

　　其中最着急的就是大房两口子，他们倒也不敢上衙门闹，就是时不时逮着苏竹衣就要撒泼一番。

　　反倒是二房两口子很安静，除了汪树来问过一回案子的进度，李氏甚至一点都关心案件的状况。

　　汪大娘死了，李氏的嫌疑最大，但是她却没有表现出一点破绽。要不是她真的没有做过这件事，那就是她的心理素质太强。

　　不过盯了四五日，也不见李氏有什么奇怪的举动，苏竹衣便也没有再继续揪着她，把视线放在了别的人身上。

　　正是转移了注意，她才有了新的发现。

　　她蹲在房顶上，汪家院子里的情况尽收眼底。汪家两兄弟每日都是按时出门做工，家里就只剩下两个孩子，两个女人，以及汪老头。

　　李氏要带孩子，又要干家务，每天都忙得晕头转向，稍稍有闲下来的时间，两个孩子又缠着她玩。相比较黄氏这个生母，两个孩子更亲近李氏。

　　汪老头偶尔出门喝酒，偶尔在家睡大觉。黄氏也闲，除了给家里人补补衣物，偶尔绣点帕子去卖外，没有什么事。

　　今天却不太一样，汪小虎闹了肚子，李氏带着去医馆，汪小龙当然也要跟着。这样一来，家里就只剩下黄氏和汪老头了。

　　当汪老头推开黄氏的房门时，苏竹衣惊得差点从房顶上掉下来，幸好她及时稳住了。

　　千算万算，苏竹衣怎么也想不到，偷情的那两个人，竟然是黄氏和汪老头。

　　虽然很震惊，但苏竹衣毕竟查案这么多年，什么荒唐事都见过了，公媳爬灰也不是没见过。

　　只是她属实没想到，黄氏竟然会跟汪老头偷情。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汪大娘发现了偷情的人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大肆宣扬，是因为偷情的一个是自己的儿媳，一个是自己的丈夫。

　　即便是汪大娘再不要脸，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

　　这个发现，把苏竹衣之前找到的线索全都连接起来，串成了一条线。

　　苏竹衣没有迟疑，立刻回衙门，带着衙役来汪家抓人。

　　衙役冲进汪家大门的时候，汪老头和黄氏还抱在一起。两人衣衫不整，见到衙役，两人都吓得魂飞魄散。

　　“去他们两人房里搜。”苏竹衣一声令下，衙役便进了汪老头和黄氏的房间，最后还真在汪老头的屋里找到了一根银钗。

　　“住手！”黄氏赶紧拉好衣领，想要去拦衙役，“你们凭什么闯进别人家，再翻我报官了！”

　　苏竹衣冷哼一声：“你再阻止办案，不需要你去报官，衙门自然会来请你。”

　　衙役正在抓人的时候，李氏回来了，但是两个孩子没有跟来。

　　“你们……这是……”李氏干瘦的脸颊上，鼓起的眼睛显得更加突兀，惊讶地看着被衙役抓住的汪老头和黄氏，脸色焦黄又灰白。

　　苏竹衣盯着李氏，微微眯了眯眼，心里涌上一些怪异感。

　　看见李氏，黄氏像疯了一样，挣脱衙役的桎梏，扑向李氏，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是你，就是你这个贱女人，是你告的密！”

　　李氏被打得哀嚎了一声，衙役赶紧去吧黄氏按住，但她也扯下了一把李氏的头发，瞪着李氏的眼睛如要抽筋剥皮。

　　“贱人，你以为这样这个家就属于你一个人了？你做梦！”

　　“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苏竹衣看了衙役一眼，衙役会意，将布巾塞到黄氏嘴里，堵住了她的污言秽语。

　　“苏捕快，这……这究竟是怎么了啊？”李氏的头发已经被扯乱，脸上还被黄氏抓了两道，看起来狼狈又可怜，红着眼睛问道。

　　苏竹衣看了李氏片刻，先把从汪老头房里搜出来的簪子拿给她辨认：“这个你认识吗？”

　　“这个是我嫂子。”李氏拢了下垂在脸颊的头发，盯着那根簪子，眼神里有些羡慕，“咱们家就只有嫂子有银簪子。”

　　黄氏被堵住了嘴，任何咒骂都骂不出来，只剩一些含糊的呜咽声。她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眼球上爬满了血丝，犹如恶鬼。

　　一向看起来唯唯诺诺的李氏，现在却表现得非常勇敢，直直地迎上黄氏的目光。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里，似乎重新燃起了光彩，她明明是悲戚的表情，却仿佛胜利者在微笑。

　　与黄氏对视半晌，她转而看向苏竹衣：“苏捕快，究竟是怎么了呀？”

　　苏竹衣道：“你公公和你嫂子偷情，你娘是他们俩合谋杀的！”

　　李氏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黄氏和汪老头，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你们……你们……”

　　“你个烂娼妇，就是你故意的！”汪老头似乎也反应过来，冲着李氏大骂，要不是有衙役压制着他，说不定他也会跑过去给李氏两脚。

　　李氏哭得十分凄惨，仿佛她跟汪大娘的感情十分深厚：“娘对你们多好，你们竟然做出这样的事，丧天良啊！”

　　耳边又是哭声，又是喊声，苏竹衣只觉得耳膜发疼，吩咐衙役：“赶紧将这两人带回衙门，对比头发，进行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