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炀城因为有上官嵘坐镇，城内还算太平，百姓们还过着安稳的生活，仿佛与城外开了一个屏障。

　　如今城外饿殍遍野，每天都有人被饿死。走到玉炀城外的，还能苟延残喘，更多的是走到半路就死了。

　　为了防止发生动乱，上官嵘下令不让城外的难民进城，但每天会给他们能够保证生活的粮食，以安抚他们。

　　然而粮食就只有那么点，只能说保证饿不死，但想吃饱还是不可能。就算是在难民之中，也分强弱。

　　在城外的那批难民基本是没人管的，没有官府的管制，基本就是弱肉强食的生存规则。

　　苏竹衣今天告假回了一趟家，最近城里的粮食也十分紧缺，一斗米的价格比平时贵了好几钱，她害怕莫氏自己一个人在家，会为了节省银子不吃饭。

　　“娘，我现在跟着上官大人俸禄比从前丰厚不少，上官大人仁厚，对我们这些下属也很好，你别省着了。”苏竹衣抱了一袋米和一些肉放到桌上。

　　要是她给银子，莫氏肯定又是存起来，绝对舍不得买，所以她干脆直接买回来了。

　　看着白花花的大米和新鲜的肉，莫氏心疼得皱起眉头，拧了苏竹衣一把：“死丫头，你这得花了多少银子啊，现在日子这么艰难，你还不省着点，我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太太啊，要吃白米饭和肉。”

　　“哎哟！”苏竹衣惊呼一声，揉着被莫氏掐过的地方，“那银子赚来就是花的啊，不花赚它干什么，人是铁饭是钢，哪能饿着呢！”

　　瞧着苏竹衣平时在外办案的时候不苟言笑，在莫氏面前嘴皮子倒是溜，没回都能把莫氏哄得服服帖帖。

　　莫氏又戳了戳苏竹衣的肩：“一天这张嘴就用来对付你娘了。”

　　苏竹衣抱住莫氏的胳膊，问道：“近些日子我太忙，没空去看表哥，他还好吧？”

　　“他比你让我放心，在书院待得好好的。”莫氏拍开苏竹衣的手，小心翼翼地把白米都装起来，一粒都舍不得撒。

　　大旱的时候，米比黄金贵，莫氏是舍不得直接吃白米的，准备添点杂粮一起煮。

　　看着莫氏忙忙碌碌的身影，苏竹衣问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娘，你为什么不让表哥去考科举啊？以他的实力，中进士都没问题。”

　　莫氏停下手中的动作，脸色沉下来：“你表哥身体不好，吃不得那个苦，你少撺掇他，要是他真被你说动了心思，我打死你。”

　　苏竹衣往后躲了躲，与莫氏隔出一定的距离，据理力争道：“可是表哥的才华考科举绰绰有余啊，相信他不怕吃这个苦，你怎么就这么断送了他的前程呢？”

　　“前程重要还是命重要？”莫氏厉声打断苏竹衣，“你以为考科举当官真有这么容易？你知道有多少人枉死官场吗？有多少人为了做官家破人亡吗？”

　　“娘……”苏竹衣有点被莫氏的神情吓到了，仿佛是亲身经历过那种痛苦一般，一双眼眶通红，额角的青筋都冒起来了。

　　虽然莫氏算不上什么温柔的女子，但从小到大，除了苏竹衣调皮，莫氏很少会大动肝火，更多时候都是平静如一潭死水。

　　就是一潭死水，苏竹衣能真切地感觉到，莫氏虽然是活生生的人，但仿佛只有一具躯壳。

　　莫氏大概也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转过身去：“这件事你不许在你表哥面前提起，我不求他有大出息，平平安安就行了。”

　　原本苏竹衣还有别的话想问，见到莫氏这副模样，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娘，你别生气，我就是随口说说，你不爱听，以后我不说了。”苏竹衣走到莫氏身边，看见她在低头擦眼泪，低声说着软话。

　　莫氏拉着苏竹衣的手，苦口婆心道：“娘这一辈子都没什么本事，所以也没有远大的志向，就想你们兄妹俩平安长大，觅得良缘就够了。”

　　“娘，你放心，我和表哥都会好好的。”苏竹衣拍着莫氏的肩抚慰。

　　方才的不愉快很快就散去，苏竹衣哼着小曲儿去厨房做饭，难得她回来一趟，准备做点好吃的，顺便给郑晟之也送一些过去。

　　这段时间任何食物都很稀缺，新鲜的时蔬根本没有了，苏竹衣只得拿出些之前存好的贡菜跑着，又取了些笋干和萝卜干。

　　苏竹衣虽然这段时日赚得比从前多些，但毕竟不是大户人家，没得说净吃肉的，还是要加些菜。幸好莫氏向来节俭惯了，总是喜欢藏一些干菜，没想到这个时候正排上用场。

　　莫氏还是没舍得净煮白米饭，加了点高粱和小米混着，煮了一锅杂粮饭。

　　不过苏竹衣厨艺高超，就算只有干菜，她也做了好几样美食，香味扑腾着飘到了墙外。

　　没想到，隔壁的小孩竟然大着胆子跑来了苏竹衣家的院子门口。那俩小孩是隔壁汪大娘家的孙子，平时讨人厌得很。

　　之前吃过苏竹衣的亏，那俩小孩不敢来家里造次。估计现在是特殊时期，被大人支使着来讨吃的。

　　“你们来干什么？”苏竹衣手里端着一盘贡菜炒肉，一盘素炒萝卜干，没好气地盯着两个胖男孩。

　　个头稍微高一点的是老大，汪大娘的大孙子，叫汪小虎，瘦一点的是二孙子，叫汪小龙。

　　汪小虎盯着苏竹衣手里的菜，口水咽得咕咚一声，大言不惭道：“我要吃！”

　　“回去让你奶奶帮你做。”苏竹衣可不惯着他们，端着菜就进屋了。

　　一向被溺爱的汪小虎立刻就躺在地上打滚：“我要吃，我要吃，呜哇——”

　　见哥哥这副样子，汪小龙有样学样，跟着趴在地上打滚哭起来。

　　不得不说，苏竹衣还是挺佩服他俩这演技的，说哭就哭。

　　果然没多久，汪大娘就闻声赶来，指着苏竹衣骂：“你欺负我两个孙子干什么？你好歹也是个大人，要点脸好吧？” 苏竹衣可不是莫氏，冷笑一声：“倒是是谁不要脸？自己家的狗放到别人家门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