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杨氏母子的离开，叶寒并未察觉。 此时的他只是如同傻掉了一般，就那么抓着母亲逐渐冰凉的手，怔怔地跪在病床之前。 颗颗豆大的泪珠自叶寒早已通红的眼眶之中滚滚落下，水雾模糊了他的双眼，也模糊了病床上母亲的身影。 一方面，叶寒不想去相信，自己的母亲真就这么离开了，自己从今往后真就变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家寡人。 一方面，身为医师的他又十分清楚的知道。 他的母亲，真的已经离开了，即便医术高超如他，也已是无力回天。 茫然、悲痛、愧疚等等情绪在他心中交错不定，最终汇聚在了一起，化作了滔天的愤怒。 这一刻，叶寒终于崩溃了。 “为什么……” 他紧紧地握着母亲冰凉的手，任由豆大的泪珠颗颗落地，泛白干裂的嘴唇颤了颤，嘶哑的声音中带着令人背后发寒的癫狂，整个人如同一尊随时都会暴起的凶兽：“为什么都要逼我……” 此时的叶寒，已然仇恨上了所有人的人，比如王彻，比如杨氏母子。 如果不是王彻在拍卖会上横插一脚，他早就拿到了天心兰，救治了自己的母亲。 如果不是杨氏母子今天来疗养院闹事，自己母亲的病情也不会恶化得如此彻底，从而直接撒手人寰。 没人比叶寒更了解自己的母亲的情况，原本从他的诊断来看，对方完全是能够再支撑一段时间的。 但眼下杨氏母子来了一遭之后，事情却是直接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就算他们自始至终并没有去动叶母，可要说这件事跟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那可能吗？ 在叶寒看来，导致自己母亲病故的真正原因，就是王彻彼时的横插一脚；至于杨氏母子，则是这件事的帮凶！ 一直以来，不管是面对王彻的数次恶意挑衅戏弄，还是面对杨氏母子的冷嘲热讽、胡搅蛮缠，叶寒都是在按规矩办事，从未有过不讲理的时候。 可关键是…… 这些人不守规矩，这些人不讲理啊！ 事情会变成眼前这样的地步，归根结底还是叶寒太讲规矩，太过仁慈。 正是因为这样，这些人才会觉得他好欺负，才会不断地得寸进尺！ 心中仇恨和愤怒越发翻涌，叶寒脸上的表情就越来越平静，连原本滚滚而落的泪珠都已经止住，徒留两道泪痕。 他轻轻将母亲的手放好，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以一个极为轻缓的动作，慢慢将对方的眼帘抚下。 看着母亲枯槁却依旧慈祥的脸，叶寒万般思绪，最终化作一声低语：“再见了，妈妈……” “还有……我的仁慈。” 既然他们不守规矩，不讲道理，那就别怪叶寒丢掉自己的仁慈，也不再讲规矩了。 他会用这些人的性命，来告慰自己母亲的在天之灵。 “都是你们逼我的……” 他于心中低语，脸上再看不到丝毫表情。 …… 天夏历四月十三，阴。 乌云掩日，天色晦暗。 如丝一般的细雨自灰蒙蒙的天空飘落而下，最终落在了城郊某殡仪馆的场地中，悄然湿了地面。 叶母的追悼会十分简单，来的只有数十人而已，其中少部分是亲朋好友以及以前的邻居，除此之外，大多都是疗养院的病友。 告别厅中，一身笔挺黑色西服、胸口佩着白花的叶寒，看着一名名陆续为自己送上“节哀”二字，然后走到母亲灵柩面前鞠躬的宾客们，消瘦而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数天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叶寒将母亲去世的悲痛埋藏在心底。 眼下所举办的追悼会，也不过只是必须要走的流程而已。 至于王彻和杨氏母子……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件一件的去做。等叶寒将母亲的事情处理好之后，会给他们好好上一课的。 就在此时，一身黑衣的疗养院院长陈萍走到了叶寒面前，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双眼红通通的。 自从叶母病故后，陈萍就一直沉浸在悔恨之中，这几日的后事也全靠她在忙活。 可即便如此，她心中也没能好受半分。 在陈萍看来，如果当时她能够勇敢一些，上前拦住杨氏母子等人，不让他们去踹开叶母的病房门，或许情况就不会变成眼前这样。 此时的她很想对叶寒说一声抱歉，却又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毕竟。 人已经没了，再说抱歉有用吗？ “没事的，陈姨，这事跟你无关……” 叶寒脸上强行挤出了一个笑容，安慰道：“您去跟我妈说两句话吧。” 他不是不明是非的人，是以很清楚，母亲的病逝不管怎么说，都牵扯不到陈萍的身上。 而且作为叶母的朋友，对方这么多年来的照顾，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听到叶寒的话，陈萍再也绷不住了，猛地扑到了叶母的灵柩前，嚎啕大哭了起来。 今天来的这些人里面，真正会为叶母感到悲伤的，或许也就只有她了。 叶寒看到这一幕，本来被压在了心底的悲伤，顿时也被勾了起来。 但他只是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蓦地，叶寒似是感受到了什么，下意识将目光朝着告别厅门口看了过去。 只见一名身穿黑色长裙的高挑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正怔怔地看着叶母的灵柩。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即将成为叶寒前妻的杨乐清。 见到杨乐清的一瞬间，叶寒的眉头便微不可查地皱了起来，眼中亦有怒火闪过。 要知道，叶母的病故，杨氏母子是脱不了干系的。 而杨乐清也是杨家人，恨屋及乌之下，叶寒对她要说没有一点儿愤怒之意，显然是不可能的。 最重要的是…… 叶母住院一年多，作为儿媳的杨乐清除了刚开始来过两次之外，后面便再没来看过，哪怕只是表面功夫也没做。 这也使得叶寒眼下看到对方，心中的怒火有些难以压制。 念及此处，他深吸了一口气，大步朝着杨乐清走了过去，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来这儿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