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栋是从老爹口中听说罗波回来的。
当时门房报信的时候,粱千仇梁主簿正坐在县衙的耳房里办公,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而且之后罗波进后院,粱千仇还特意走到窗户口看了一眼。
然后回头到家就跟家人感叹这事,说罗波可真是命大,竟然能从海贼手里逃出来!
梁栋最开始听到罗波回来的消息的时候,内心很是高兴的。
作为自认的“罗波的朋友”,虽然表面上用鼻孔对着罗波,说话也冲;但你要说在这临海城里他最佩服谁,那他肯定要说罗波。
你看罗波给他题诗的扇子,他都天天拿在手上,连他老爹想看一眼都不让。
为此粱千仇一度以为给梁栋题诗的是哪家的待嫁女,还偷偷派人跟了梁栋好几天。
“你那俩跟班呢?”罗波跟梁栋走在路上,随口问道。
“喝花酒还没醒呢!”梁栋也随口回答道。
罗波抬头看了眼天色,估量了一下时间,心说还算正常。
毕竟喝花酒都是半夜喝,喝完直接大被同眠,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都是正常事——你想要睡到晚上接着喝,那需要加钱了,妈妈肯定会叫醒你。
罗波转头看着梁栋,见他神采奕奕脚步凝实,不像是喝完花酒挺着来来找自己的样子,好奇问道:“你没跟他们一起?”
梁栋对罗波翻了个白眼,说道:“我要准备明年乡试!”
罗波伸出大拇指点了个赞,心说真稀奇,闻名临海城的街溜子竟然知道学习了!
见罗波脸上的赞赏之意,梁栋嘴角微翘,暗暗挺了挺胸膛,又问道:“罗兄...咳咳!罗波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筹备乡试?”
罗波摇头说道:“我不准备参加科举了!”
“为什么?”
梁栋的反应吓了罗波一跳,心说这梁栋怎么看起来比我还着急?
梁栋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咳了两声后问道:“你为什么不科举了?没钱了?”
罗波想起自己那两千块家底,再想想唐广君那动辄造价两三万的大海船,心说还真是没钱了。
坐过大船之后,你让罗波再造个玩具似的小船出来,罗波自己都觉得不得劲。
要造就造一个大的,超过目前所有船的大船!
听说过明代一百五十米长的大宝船没?对!就是那个!老子要造那个!
下定决心的罗波觑了梁栋一眼,点头说道:“对!我没钱了!”
梁栋轻哼一声,不屑地说道:“没钱了?缺多少?我借给你!”
罗波呵呵一笑,张口说道:“怎么着也得要个十几万两吧!”
“多少?”梁栋差点被自己的唾沫给呛死。
罗波摆了摆手说道:“逗你玩的!我不缺钱,只是不想考科举了而已!”
梁栋白了罗波一眼,然后思索着罗波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又瞟了罗波一眼。
不过他没有再接着问罗波为什么不想考科举了,他只是不务正业了点又不是傻,罗波不想解释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听得出来。
于是他顺着转移话题问道:“你不想考科举的话,之后想要做什么?”
这是罗波今天第二次被人问到这个问题了。
之前问这个问题的是吴教谕,他身为长辈,关心一下亲近晚辈的生活前途很是正常,只是当时被罗波用话题给带过了。
更何况当时罗波自己也没想好,毕竟突然从海贼那个随时都会血糊地板上的地方逃出来,回到安全安逸的临海城,罗波还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
此时又被梁栋问起,罗波倒是陷入了深思。
梁栋见他如此,也没接着追问,自顾自地找了个饭馆,随手点了几个小菜过来。
罗波是吃过早饭的,梁栋这个大户人家更是吃过,所以他点的菜也都是几样下酒菜,外加一瓶没什么度数的米酒。
虽说这年代白日酗酒没人说你什么,甚至要有人白天在屋不穿衣服呢!但身为学宫学子,又要准备一年后的科举,梁栋还是自我节制了一下。
罗波对此不太清楚,此时他正想着自己之后要做什么。
很显然,教徐巧巧读书识字是一项,但这不能成为主业。
之前是徐巧巧在外面挣钱,罗波才能在家安心读书。
现在反过来了,徐巧巧要在家读书识字,那就轮到自己出去挣钱了——总不能两个人都呆在家里坐吃山空吧?
既然如此,那之前那种打一杆子捞一笔就跑的做法,显然不合适,自己需要想一个细水长流的法子。
什么生意细水长流呢?
罗波挠了挠头,心说要不要做一波市场调查?
但这个想法刚升起,就被罗波给摁下了。
此时不比后世,后世街上拿着表格拦下个路人询问,路人若是没什么急事的话,都会乐意停下来聊两句。
但你这时候要是这么做,先不说这种特立独行的行为会引来多少注目和指指点点,就说这种行为本身,就很容易引来官府的查问。
所有统计、统筹之类的东西,在古代一般都是官府特有,普通人想要做这个,基本都会被扣上一个“意图谋反”的帽子。
所以想要进行市场调查,基本就是在作死。
那这怎么办?自己总不能潜入县衙里偷看税收记录吧?
嗯?税收...罗波眼前一亮,看向对面的梁栋,心说这家伙的老子不就是县里的主簿吗?
于是罗波向前倾身问道:“梁兄,你父亲有没有在闲聊的时候提起,这城里什么生意能细水长流?”
梁栋诧异地看着罗波,说道:“罗波,你好好的科举之路不走,你竟然要去从商?”
罗波皱眉说道:“从商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梁栋站起身大声说道:“你之前写的诗是好,我无话可说;但你也不能真的不科举了去从商啊!”
他这一大声说话,顿时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连掌柜的也走了过来,笑脸问道:“这位客官,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种大声嚷嚷的最后一般都会发展成打架斗殴,掌柜的是担心眼前这两个看着像士子的家伙在店里打起来。
要是泼皮无赖敢在店里撒野,掌柜的不介意让手下把他们给扔出去;但士子就不一样了,这群家伙打不得,惹毛了他们写首说饭菜难吃的诗出来,自己的店在临海城就算是完蛋了!
罗波赶紧说道:“没事没事!我这同伴喝醉了,我一会就带他走!”
掌柜瞟了一眼桌上还没开封的米酒,再看看目光清明的两人,心说你这谎话扯得脸不红心不跳的,不愧是读书人!
不过罗波这话意思也说明白了,不管饭馆的事,掌柜也放下心来,笑着又说了两句之后离开了。
梁栋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激动了,此时勉强平复了心情,对坐在对面的罗波沉声说道:“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些读书人,不过是大声说了一句话,这掌柜就要过来陪笑脸!”
“你放着好好的读书人不当,非要去干这种卑颜屈膝的行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