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一直是人类历史的主旋律。

　　人类在长久的实践之中，摸索出了一套又一套行之有效的指挥方法，以更好的杀伤敌人，更好的保存自己。

　　而其中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内容，就是“列阵”。

　　有经验的将领在与敌人遭遇的时候，第一反应不会是直接发动攻击，而是先调整自己的阵型。

　　所谓“攻守之道，先立于不败之地而后求胜”。

　　在这方面，唐广君胜出了方大人不止一筹。

　　当然，你不能拿方大人这个菜鸟跟她比，实在不是一个段位的。

　　不过水师换上的新指挥，则是有跟唐广君较劲的实力了。

　　只见原先还混乱不堪的水师，在潘大元一条条命令发出之后，逐渐分出层次——中型的先登船两艘一排，依次驶出，小型的赤马舟则在左侧游弋，防备海贼突袭。

　　水师四十艘先登船连成一道长长的阵型，将最大的楼船包裹其中，追着海贼的队尾，从陈家垛子西北角的海岸处，挪移到了东南角的海岸处。

　　随着大部分船只到达指定位置，游弋的赤马舟迅速收拢，跟上了自家的队伍。

　　如此一来，经过短短的几公里的行驶，原本混乱不堪的水师阵型，竟然奇迹般地齐整了起来。

　　而且随着楼船上的鼓声响动和号旗挥舞，这些首尾相连战船同时左转，借着船只前进的动力，在行进的方向上统一地划出一条弧度，在海面上又一次一字排开，坚固的船头齐齐指向了还在迂回行驶的海贼船只。

　　如此漂亮的变阵，如同骑兵冲锋途中聚骑成锋，看起来赏心悦目。

　　唐广君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眉头微皱。

　　她敏锐地感觉到了对面水师的变化，思考了一下之后，下令收拢船只，摆出了几乎一模一样的阵型。

　　这就是在邀战了，而且带着明晃晃地挑衅意味。

　　跟在对手后面摆出一样的阵型，而不是克制的阵型，就意味着后手摆阵的主将丝毫不惧前者，甚至有一种“老子跟你硬碰硬一样能赢”的傲慢意思在里面。

　　潘大元自然看懂了，然而他却连声叹气，咬牙切齿地看了船舱的方向一眼。

　　无他，此时的风向是由北向南，身处南面的水师想要冲击北面海贼船的阵型，就需要顶着风力前进——这在海战中跟自杀无异。

　　若是最开始看到海贼的时候就整备阵型，潘大元有信心在海贼还在迂回的时候发动冲锋，一举从海贼身上咬下一大块肉来。

　　看懂的不止是潘大元，还有双方不少船只的船长。

　　大家都是常年飘在海上的人，大大小小经历的战斗多了去了，对这种双方主将间无声的较量一眼就能看明白。

　　于是水师这里义愤填膺，大骂海贼不自量力，纷纷看向潘大元的座驾楼船，等待着他放出进攻的命令。

　　而海贼这边则是起哄声一片，口哨声四处响起。

　　潘大元听着对面传来的呼哨声，心中一动，下令船只右转向撤退。

　　水师船长们大哗，一时间旗帜挥动，发来质询的信息。

　　潘大元不为所动，又下令发了一遍撤退的命令。

　　众船长无法，只得依命行事。

　　于是水师船只在海贼们的注视下，一个接一个地右转变向，向南方撤退。

　　海贼们兴奋了，口哨声和嘲笑水师胆小鬼的叫骂声连成一片，听得水师船长们面色通红，气愤不已。

　　罗波站在唐广君身后，挑了挑眉，心说这大梁水师这么怂？

　　他看向唐广君，刚想问问原因，却看到唐广君面露愠怒之色。

　　“鸣金！让那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回来！”唐广君大声命令道。

　　罗波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海贼阵型的左翼，几艘商船改装而成的战船竟然前突了一段，船帆鼓胀如弓，推着几艘船急速朝着水师战船的方向前进！

　　而其他船只看着这一幕，竟然也隐隐有些躁动，原本齐整的阵型瞬间参差不齐了起来。

　　罗波心里咯噔了一下，抬头远眺南面的水师，却见他们依旧在向后退却，全然没有返身来攻的举动。

　　随着几道急促的“当当当”地声音传开，那几艘前出的海贼船不甘心地又追出了一段距离，这才勉强绕了个弯回来。

　　唐广君气得一拳捶在栏杆上，黑着脸朝着身边的传令兵下令道：“降帆划桨！北撤三十里停泊！”

　　然后她怒气冲冲地下了指挥台，脚步将甲板踩得噔噔响。

　　罗波不解其意，但看看周围没有人能跟他解释，于是也只能跟着走下了指挥台，一头雾水地跟着唐广君朝着船舱走去。

　　北撤的海贼跟南撤的水师，像是有默契一般，谁也没有回头的动作，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双方都消失在了对方的视野里。

　　唐广君帅军到了北面一处叫做“沙头滩”的地方停泊。

　　为了避免刚才那种差点被人堵在海湾内的窘境，她特意选择了一处平齐的海岸，左右没有任何突进海面的部分，如此能在遭遇到水师船只的时候，最大限度地保留机动的余地。

　　很快，在唐广君的召集之下，各个海贼船的船长都被叫到了座驾上。

　　罗波一不是船长，二不算海贼高层，这种会议自然没有他的份。

　　为了避免嫌疑，罗波甚至连赵全都没有去找，只是呆在自己房间里，继续书写《走进科学》。

　　不过楼上传来的呵斥声以及争辩声一阵接着一阵，乱哄哄地让人静不下心来，罗波一晚上只写了十几页。

　　眼见就要到了三更时分，楼上依旧在争吵，罗波无奈停笔，看向坐在床边打着哈欠的许石。

　　“睡不着？”罗波关切地问了一句。

　　许石点了点头，强打起精神说道：“这里太吵了，还不如我之前那个贮...”

　　她差点说漏嘴，赶紧伸手捂住了嘴巴。

　　罗波笑了笑，没有深究的意思，正准备再说两句转移一下话题，就听到有人敲门道：“罗先生！罗先生！睡了没有？”

　　“大元帅请您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