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夜敛眉隐进角落,沈知意一下关上窗,快步往房外行去。
她将门一下打开,凝着神情,话音迅速:“怎么回事?娘亲的尸骨可好?”
萧景夜脚步几挪,藏在能听见两人说话的暗处。
谭嬷嬷面上的素容早已沉下,如今衬着身后的夜色显得愈发冰寒。
“我按照小姐您的吩咐,想将徐夫人的棺椁送上金法寺后山安放,到时就只见徐夫人的棺椁横烂,几个贼人逃之夭夭。所幸,尸骨无妨。”
沈知意手心掐起。
也还好谭嬷嬷去得快,不然恐怕娘亲的尸骨也要被毁!
“人追上了吗?还是盗墓贼?”
“并无,他们跑得极快,看着也不像是盗墓的,里头的陪葬品一样也未少。”
沈知意便眸色晦暗地垂下眼睑。
谁对自己娘亲这么大仇恨,竟连死了也要折磨?
她脑海中瞬时出现林芸跟沈婉如那阴鸷扭曲的面容。
莫非是,林芸?
如今毫无证据,她就是怀疑也做不得他法,只能敛眉咬唇。
“谭嬷嬷,劳烦你将母亲的棺材重新置办,并将此事禀报父亲。”
谭嬷嬷轻一颔首,示意明白。
徐夫人从前待她不薄,加上此事非同小可,便急急忙忙去办。
萧景夜倚着半墙,面色凛然。
这年头还有人动棺材?
还是镇国公念念不忘之正妻的棺材。
这人若非恨得徐氏入骨,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不怕死。
听着守夜丫鬟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他转身欲离,几下间翻上高墙。
临要跃下前,萧景夜鬼使神差回头看去一眼,便见沈知意沉思又不甘的神情。
“黑影,去查一查。”
黑影听得这一句,神情莫名地看着他,“殿下,您从前不是极不喜欢听镇国公的家事?”
萧景夜收回凤眸,几下跃入暗处。
“破一次例又如何?”
黑影闻言,眼皮轻跳。
转眼,几日渐过。
一行人踏上金法寺前的台阶,最中央的琉璃金殿已近在眼前,半个佛陀隐于云海中。
沈知意静静看着,眸色浅淡。
早些时候是寥寥末冬,转眼已是盛春。
梅花早已落下,转而遍布山尖的是朵朵桃花,一般美得引人注目。
谭嬷嬷领人带着金丝楠木棺椁,缓步往后山而去,所行之路白纸飘天,上百人的长队奏着哀曲,轰轰烈烈地令人不禁腹诽。
实在是大气又风光。
沈弘擎看着那棺椁许久,最终还是收回视线,眼眶不易察觉地泛红。
林芸与沈婉如相互攥着手,见此场景狠狠咬牙。
若非自己跪在公爷门前足足求情三日,恐怕婉如真的要被送来这鬼地方当尼姑!
林芸紧掐住自己的手,目光狠辣地如同毒蛇。
倏地她眸光一颤。
沈知意正好瞧见这一幕,顺着她的视线瞧去,就见一道极为眼熟的身影。
她全身只觉血液倒流,以至于手脚冰寒得厉害。
清河?
曾经,清河是徐氏身边的丫鬟。
在徐氏病弱身死后,清河也在林芸的安排下还乡。
她始终觉得,母亲的病情明明已趋于稳定,却陡然香消玉殒,应是有疑。
前世,自己就派人四处寻找她的踪迹,可清河就如同人间蒸发般再无消息。
甚至,早就觉得她已死。
想着林芸从前提及模样的异样,与现在僵硬的面色,那人应是清河无疑!
沈知意想罢回神,只见那道身影脚步微转,便消失在人山人海中。
她敛眉盯向林芸,就见她面色如常,若无其事地瞥她一眼,便携着沈婉如继续踏上台阶。
“娘,这沈知意那死老娘的祭日,关我们什么事?!还办成这样,岂不是落了你的脸面?明摆着对外说您于一个死人寒酸至极!”
“好了,婉如忍忍。你不来装装样子怎么行?”
沈婉如闻言即刻瞪向沈知意,满眼不满与嫉恨。
沈知意冷笑一声,心中还想着那道身影,干脆迈步先走进寺庙中。
明净法师与临法师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她时,便都微微一笑。
临法师朝她招招手,“丫头,徐夫人的祈福法事已准备就绪,进来罢。”
“有劳二位。”
沈知意跟随他们入金佛大殿中,面对悲悯垂眸的如来,深深叩下一礼。
法事整整持续了一日未停,不少香客好奇地瞧着。
“金法寺上下的高僧可都齐聚一堂了!是哪家人在做祈福?”
“哎呀!是神女,沈家神女!这是在给她母亲徐氏做祈福。”
“徐氏?从前徐氏的祈福法事,不是随便找个小寺庙就做了?现在这林姨娘这么……”
沈弘擎眼睑一撩,沉着脸看去,那人瞬间闭上嘴。
他身边的林芸,肩膀已颤起。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沈知意勾唇笑笑,“林姨娘,你说这句话可对?”
林芸此时又被沈弘擎不怒自威的双目盯着,只能干笑着:“对……对。”
沈知意面上笑意愈深。
殿外,一道红衣人影拂袖看着。
这祈福法事足足持续上了一整日,直到天色暗下,才祈福完毕。
在临法师的建议下,众人干脆待在金法寺一夜,过后再回府,全当散心。
沈知意站了一日,眉眼上掩不住的倦色,白术携着她到厢房,转角处却蓦地走出两人。
“小瘸子,一日不见,真是如隔三秋。”
白术差点吓得要大喊,见着萧景夜身后的黑影一下冷静不少。
沈知意轻施一礼,“太子殿下千岁。”
言罢,她只觉耳边一阵风声作响,眨眼这红衣人便至近前。
“这么生分?本宫还想着送你一份大礼。”萧景夜装模作样地轻叹口气,“结果,你却对本宫如此清冷。”
“殿下的大礼,臣女不便收取。”
萧景夜凤眸狡黠,“关于你母亲的。”
沈知意身形一僵,还未反应过来,脚下已腾空而起。
白术骇得双眸睁大,要追上去时自己也跟沈知意一样腾空!
沈知意看着脚下掠过的景色,手指早已攥紧萧景夜的胸前衣布,另一只手更是不自觉掐着萧景夜的手。
萧景夜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突兀间笑音稍顿。
“林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