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本就已至未声,一行行华贵马车,缓缓离宫。
沈知意坐在其中一辆马车中,回想着临走前,宁平对自己低声的提醒:
“你切莫要惹了高贵妃生气。”
高贵妃在众人面前,常是那温和贤良的模样,若非当日高贵妃邀自己一聚时说的话,自己也会差点以为她是个好人。
宁平公主……
也是个在宫中深藏的聪明人。
她困意上涌,禁不住地合上眼,错开了宫门口负手站立的红衣人。
萧景夜看着她的马车离开,目光浅浅淡淡。
半晌后,他回身打了个酒嗝,又是那稚嫩初成的浪-荡子模样。
“回东宫,睡大觉。”
没过多时,马车停下。
沈知意几乎立刻苏醒,藏起倦色便下了马车。
白术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她就迎了上去,却是眼中泛泪。
沈知意瞥了她身后的白芷一眼,顿时明了,安抚地轻拍白术额首,便走进沈府。
沈弘擎似有话要说,见她已跨过门槛,负手便欲言又止。
谭嬷嬷将枫溪苑上下打理得极好,那群下人也没了傲气,见着沈知意时,各个弯腰行礼:“知意小姐好。”
沈知意视若无睹,只瞧着一身素衣的谭嬷嬷,扬唇笑道:“嬷嬷,不知母亲的祭日事宜你安排得如何?”
“都已差不多处理妥当,只是有人常刁难,紧要的东西还买不着。”
沈知意眉眼一弯,“我院里还有些银两能拨给你去买,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这一次能将我母亲的祭日办得风风光光就好。”
见她如此信得过自己能办好,谭嬷嬷便颔了颔首。
沈知意吩咐好后,便洗漱休息下。
她这回不知为何倦得厉害,贴床就睡,梦里隐约有一道身影,时远时近,影影绰绰。
所能辨的,只有一袭张扬红衣,与一张夜叉面具。
翌日,沈知意睁眼苏醒,刚坐在梳妆台前,房门便被一下打开。
沈知意清亮的眸子淡淡看去,就见林芸跟沈婉如两人。
“林芸,不知如何开始,你也跟婉如妹妹般没了礼数,不知让谭嬷嬷好好教你一番?”
她轻笑着直呼“林芸”二字,如今已丝毫不将林芸放在眼里。
两人的目光对上,林芸甚至觉得她看着自己时,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沈婉如的目光剐着她,“沈知意,你直呼长辈的名字,你又哪里来的礼数?我看,不如你先让我娘教教你才好!”
沈知意戴上玉珠步摇,笑意深长地看着她,“嫡女直呼妾室之名,有何不可?”
沈婉如无来由地一阵害怕,“你!”
她开口要骂,被林芸狠狠一掐。
小不忍则乱大谋!
林芸勉强扬起笑,眼中划过要吃人的阴鸷沈知意也并非没看见。
“知意,你母亲的祭日事宜,向来是由我-操持,你如今没些经验,怕是不好做,不如让姨娘教你,如何?”
沈知意笑看她,“如今家主是我父亲,父亲点了名要我-操办母亲的祭拜一事,若是知意贸然又给你办了,怕是父亲要不愉。”
“况且,若追根求底,这事早便应当是我办的,此前多番劳累姨娘,害得姨娘每每至祭日时便心神不宁,搞得祭拜礼式不足,知意心中过不去。”
她说得义正言辞,句句像是为林芸好。
可林芸,如今极想上前刮花这与徐氏七八分相似的面容!
这死丫头,还借公爷来镇自己,更暗讽自己多年不肯交出管家权,更将徐氏的祭日办得寒酸!
“沈知意,给你娘一个死人操持这些那些,你早该感激,现在还讽刺我娘办得不好?”
林芸静在一旁,闻言乜她一眼,半是训斥道:“婉如,怎能这么说?”
但沈婉如哪里有反省的意思?倒是不屑看去。
沈知意面色凛起,直直看着她,似笑非笑道:“若妹妹常想些有的没的,怕是不久就要疯魔。”
“我难不成说错了?沈知意,你娘早就死了,早就尸骨入坟,一具没用的尸体,能好好办这祭日就不错了,莫不成还想让人把你娘尸骨挖回家吃饭啊?”
“啪——”
沈婉如旋身倒下,整个脑袋头晕目眩。
在场众人皆愣住,除了沈知意。
她早便听见了外头的脚步声,悄然与谭嬷嬷对了眼色。
林芸不敢置信地看着倏然出现的沈弘擎。
沈弘擎重重拂袖,冷眼乜起林芸。
“这就是你教了这么久时日的结果?”
“公……公爷……”林芸的眼眶刹那泛红,惊惧地说不下话。
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人。
打的还是二女儿沈婉如。
“爹?你打我?”沈婉如目光闪过狠辣,委屈地看着沈弘擎。
沈弘擎没看她一眼,只冷声吩咐:“来人,将沈婉如带去祠堂跪上三日,好好抄经反省。”
谭嬷嬷立即上前,几下就将人拽了出去。
沈婉如还兀自落着泪,回不过神。
临过门前,她狠狠瞪着沈知意。
凭什么……凭什么自己就得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贬低,被唾弃,就连宠爱自己的爹爹,也因为沈知意打自己!
“公爷,今日是婉如错了,还请公爷莫要罚她太重,她身子不好……”
沈弘擎锐利的鹰眼直视林芸,轻飘飘道:“滚下去。”
林芸不禁又是一愣。
见他当真发怒,林芸也不敢再说话,只能咬着牙悻悻离开。
沈知意对于两人充满杀意的目光毫不在意,眼眶微红地对沈弘擎轻颔首。
“多谢父亲还记得阿娘。”
沈弘擎这回沉默了许久,“记得的。”
他不愿多说,沈知意也不多提。
“不知父亲此次前来,找女儿是有何要事?”
沈弘擎便坦然道:“知意,你觉着林权如何?”
沈知意几乎不用想都明白,他这是在问自己的心意。
估计是将林权当个心中的女婿选人。
“林将军少年英才,虑事周全,有情有义,在京城内外赫赫有名,秦淮郡主也对他痴心一片。但若女儿个人所见,他却是将情义之二字看得太重,有时做事难免不果决。”
她回答得中肯,沈弘擎也就看出她对林权无意,却是又陡然想起宴上,她与萧景夜的对视,一时又稍敛眉。
“知意,你现在莫非心仪上了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