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声的祈愿,震上天际,闹得里头的家仆连连跑去禀报。 此时,房门打开,一袭青衣的女子缓缓走出,眉眼上止不住的倦色。 林权看着如今逐渐退去的乌云,不免也心中惊叹,“知意小姐的神女身份,名不虚传。” “都是巧合罢了。”沈知意笑笑,看向走来要跪的知府,连忙拦住,“知府大人,何必行此大礼?” “今日若非神女,恐怕城北城西都难遭一难,整个锦城当真也要不剩一点庄稼。但如今洪/灾半途止住,保住了大半的庄稼,这样一来,我也能跟天下人交代了。” 知府最终还是挣脱开,重重一拜,“神女在上,请受臣一拜。” “锦城熟,天下足。既有此话传出,上天自然不会让整个天下都陷入天灾人祸中。何况,我今此也不过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罢了,还只是碰了老天爷的运气。”沈知意将人扶起来,疲倦笑道。 “神女,你谦虚了。” 话音刚落,家仆匆匆跑来,禀报道:“知府大人!外头有不少民众跪地向神女祈福,还想见见神女一面!” “这怎可以?”知府拧眉道,“神女方才才忙过一场,如今自然得好好休息!” “无妨,如今大难当头,百姓们最需要株临水稻草。”沈知意说着,去瞧了白术一眼,见她呼吸平稳些后,便向府外走去。 方才自己祈福的时候,也为白术祈了福。 不知会怎么样…… 沈知意还未走出府门,就听见外头百姓的阵阵高呼:“神女功德无量!” 他们跪拜完一抬头,就见一女子戴着轻纱,目色宛若天神降临的清冷与透澈。 “神女!您就是神女吗!”一个妇人惊声大喊,欣喜的几欲落泪,“神女,我家宁儿是在城南河边放沙袋的,如今不知他如何,还请神女祈求上苍,保佑他平安回来。” 说着,她落着泪重重磕头。 “不必。”沈知意出声阻止,开口还待说,“不过只是……” 不知何时突然闯出一声:“嘁!我看她不是神女,是妖女!” “你什么意思?怎么能这般说神女!她方才才救过咱们!” “就是!自己被人救了还在这叽叽歪歪地胡扯!” “好意思吗你!” 沈知意顺着声音看去,就见一个面罩黑布的男子抱着手臂,不屑而睥睨着她:“又会求雨又会停雨,这不是妖女是什么?我看,这妖女若当真有神力,定然也是自导自演!就是想着让人求她跪她,然后赚走你们的傻钱!” 他这般说完,立刻有几人也附和起来: “不错,我看她就是妖女。” “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巧合,这洪水刚到知府这就没了?” “我看她早有预谋!” 更不知从何处冲出一名妇女,就要朝沈知意扑去,被侍卫们匆匆拦下。 她伸长了尖锐的丹蔻红指,面色狰狞扭曲,双目戾恨发红,宛如厉鬼。 “你这妖女,还我孩儿的命来!我的孩儿……他才不过十之有二,就被洪水给冲走了……你还我,你还给我孩儿!还我!” 她声嘶力竭地嘶吼不断,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前将沈知意撕个稀巴烂,一群侍卫竟差点要拦不住她。 林权当即一步走上,挡在沈知意身前,拧起剑眉,“诸位,空口无凭的欲加之罪,如何能让人信?” “你们是一伙的!”她指指林权,扬声怒骂,“还我孩子,你也要还我孩子!你帮着这妖女,你也不是人!” “说完了吗?” 沈知意的面色至始至终未曾改过。 她走下台阶,扫视过一些对她怀有疑心与恨意的百姓,“洪水之事,与我无关。我只出手救人,不管其他。” 沈知意转身便要回府,突然,一个鸡蛋随着碎裂的轻微一响,沈知意只觉背后一阵粘腻, “谁干的?”知府怒气冲冲,亲眼见识过沈知意神力的他自然不相信这些狗屁话,立马吩咐,“来人,将这些人押下去!” 沈知意却轻轻抬手示意阻止。 她缓缓转过身,静静看着这些百姓。 “既然你们说我是妖女,那我便即刻回京,日后你们这发生什么事,一概与我无关,皆不会管。” “这里可是锦城!”有人咬牙怒吼。 “那又如何?”沈知意美眸瞥去,轻笑勾唇,“你们以为,天下少了你们一个锦城就会出大问题吗?当国库内的粮仓不存在吗?” 她说的平静,不见丝毫冷意,却一字一句如同尖刀戳在人心头上。 见百姓都冷静下来,面面相觑时,倏然那蒙面男人又开口大喊:“你们忘了你们死去的家人了吗?杀了她,这场灾祸定然能度过去!” 一时间,众人沉默片刻。 半晌后,一人提着匕首就冲刺上前,“妖女!拿命来!给我个交代!” 林权迅速拔出长剑,一剑精准地将他的手打开! 匕首落地,那人被一群侍卫压倒在地,他不甘心地看着沈知意,“凭什么……凭什么我弟弟死了!他被洪水冲走,不过也才十六岁!” “回府吧,别理这些人说的话。”林权偏头对沈知意说道。 他这边刚一说完,一时间不少鸡蛋跟菜叶都往沈知意身上扔去。 沈知意摇摇头,拨过菜叶与鸡蛋叶,冷冷看着他们。 “你们恨我,不过只是因为我还活着,而你们的家人下落不明。” 她肆意睥睨着他们,目中深处却也有悲悯之色。 “这件事,任是谁也不想发生,不管你们说我是人是神还是妖,但这三种都要功德才能飞升成仙,你们自行想想,我若当真是妖鬼,又怎会为了功德做出这般损人不利己的事?” “听得一些谗言,便对我如此,想来你们就是全部淹入长河里也不为过。” 沈知意轻轻言出这一句,骇得他们顿时神情变化。 林权看着她,眼中再度流露欣赏之意。 这一句话,既安抚了他们,又威慑了百姓。 那蒙面人见此,冷哼一声便暗自消失。 林权瞥向他。 果然是大晋人。 突兀间,长街那头传来哭喊声:“丧尽天良啊!粮行趁机抬高粮价,他们该死!” 沈知意跟林权对视一眼,一同前去一探究竟。 过了几条弯街,到了城北之处。 城北为经洪水侵蚀,如今的好几间粮行还大开着门,米价早已飙升到二十两一斤。 不少想疯狂屯粮逃跑的百姓都跪在最大的粮行面前,各个哭诉:“求求你们,给点粮食吧?咱们买粮这么多年,多少也有点情分啊!” “情分?现在洪水都来了,谁还跟你讲情分!没银子就滚!”掌柜烦躁不满地将人一脚踹开,“穷酸鬼,别挡咱们的发财路!” 林权迅速上前将那人扶住。 沈知意冷声质问:“洪水刚停便卖高价米,你们可有良心?” “良心值几分钱?” 一个浑身肉墩子挤得几乎将身上锦衣崩裂开的公子走出,脸上的肉都将他的五官拥挤成一团,就是着起文人墨客的折扇,也掩盖不住那咄咄逼人的恶丑样。 他两个绿豆大的眼一见到沈知意,顿时眉开眼笑,色眯眯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她,“美人……?你也是来求粮的?若你跟本公子睡上一晚,我定然少不了你的粮食,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