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如同一条蛆虫,在地上艰难地扭-动,每一次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 紧塞她口中的白布被黑血侵染,原是白嫩的面上落下无数刀痕,却是一声也喊不出。 她一见到沈知意,空洞的双目落下眼泪。 “白术?”她走上前,轻拍着白术的面容,“白术,别阖眼。” 林权张了张口,最终双手紧握成拳。 他在边境跟敌国厮杀时,遇到老友妇儿皆不杀,更是从未对他人下过如此毒手。 竟然有人,当真这般的凶残。 “林将军,还请你找华先生来,劳烦你了。”沈知意声线轻颤道。 “我马上来。”林权落下一句,疾步便消失不见。 白术双目无神也无光,四肢已冰寒得发凉。 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让她伸出手攥紧沈知意的衣袖。 “小姐……”白术声音嘶哑,面上鲜血四溢,“回,回京。快回京……” 沈知意轻擦着她脸上的伤口,“要回京,自然得是要等你好了才回去。好了,别说话。” 华先生这次来的速度极快。 沈知意一听见脚步声,急忙回首瞧去,见到华先生时眼眶泛起红。 “华先生,劳烦你再鼎力相助。” “自然,自然。” 华名医迅速答着,“砰”的一声放下药箱,看着面前这浑身是血的白术,满是皱褶的面容又多了个“川”字 那人故意将剑穿刺过非要害处,就是故意折磨!不仅如此还毁了白术的容颜,实在是侮辱! “这……这是何人下的毒手?实在是残忍至极!”华名医愤愤不平地怒道。 沈知意什么也帮不上忙,只能站在一边看着,努力平静。 是谁? 她发丝斜落,面上勾起冰寒冷笑。 如今在锦城动手的,除了那些卑鄙的大晋人,还会有谁? 而且,这次……就是大晋人对自己的警告。 “啊——”白术本就要昏睡过去,却又忍不住仰头痛喊,歇斯底里地让人看着心绞。 林权走上前,轻摁下沈知意颤抖不止的肩膀,以示安抚。 “知意小姐,不如先出去罢?此处,有华先生在,你且放心。” 沈知意回首看他,林权不禁一愣。 出乎意料的,沈知意并未哭泣,从未有的平静下,深藏又窜涌着戾恨。 “我在这陪着白术。”沈知意偏眸看向白术。 沈知意在白术的房中足足坐了三个时辰,这三个时辰里,白术的惨叫声从未断过,引来外头一大批丫鬟家仆。 林权瞥向门口,清冷的目光扫视过那群侍卫。 他们见此,各个心惊胆战,露出无辜、无奈又愤恨的面色。 他负手走去,对为首的侍卫低声说了几句,旋即便让人拉着跪地求饶的他们离开。 沈知意毫不在意,依旧看着白术。 华名医为白术扎下最后一道伤口,看着全身绷带如同被裹尸般的白术,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他也有自己的孙女,这般看着眼神都极为柔和。 “多谢华先生。”沈知意掏出些银两给他。 华名医摇摇头,拒绝道:“不必了。在出发前,你父亲已给了我诸多出诊费。只是……撑不撑得过去,得瞧她自己。” 最后这句话,他声音极低,怜悯地叹口气。 沈知意目光闪过冷意与愧疚,“若华先生需要什么好药,知意定会寻来。” “哎……这就是再名贵的药也无用,全看她的命。” 倏然,狂风大作,呼啸着席卷过整个锦城。 天昏地暗,厢房内的窗户“砰砰”发出重响,院落中的树木簌簌吵闹不停。 沈知意往外看去,只见方才的万里晴空,顷刻间乌云密布。 倾盆大雨如同那日下得令人措不及防,沈知意瞳孔紧缩,全身都紧绷得如一根弦。 “怎么突然下这么大的雨?”华名医疑惑地顺起胡子。 城南之处,昏黄的河水自水面疯狂涌上,不过多时,一阵又一阵的洪水蹂-躏践踏过庄稼与房屋,狞笑着摧毁周遭一切! 还在放沙袋的官兵瞧见这一幕,全然目瞪口呆。 “还愣着干什么?跑!想被冲走吗?!” 不知何人怒吼出这一声,众人瞬间回神,转身便四处奔逃。 但洪水的速度远远比人的速度更快,不少人淹入水面,被湍急的河水瞬间涌走! 不少哀嚎声响在城南,但无一人敢回头看上一眼。 “神女在何处?!”知府抓住一个人,几乎是用吼地问。 “在,在房间里,神女刚刚……” 未等这家仆说完,知府匆匆忙忙就往沈知意的厢房赶。 半路上,恰好见到萧景夜。 萧景夜瞧他这般匆忙,一时间面色更为阴沉,“出事了?” “城南洪水淹来,庄稼……全没了……”知府不敢对上他的眼睛,垂着头支支吾吾道。 萧景夜想了想,最终一拂袖大步流星地离开。 怎么可能这么快…… 两人一赶到厢房,就见厢房门早已被紧闭。 “神女人呢?神女在何处啊?”知府急得满头大汗,连连问林权。 林权朝萧景夜施下一礼,“殿下,知意小姐方才言说要祈天,还托臣传言,请殿下去看《水物天工》此书。” “除了这个她还有没有说什么?”萧景夜蹙起剑眉。 林权目色浅淡,瞥了知府一眼。 知府识趣地退后几步,却是依旧慌忙得四处踱步。 林权看着萧景夜,拧眉低声道:“知意小姐的茶被下毒,侍女白术重伤。这些事,知意小姐怀疑是府内人做的。” 萧景夜凤眸陡然警惕,面上毫无异样,扫视过在场众人,“我知晓了。林权,你留下带人守着,我带贺靖去城南。” “好。” 贺靖这时恰好到来,正要再跟沈知意献献殷勤博博名声,刚一到就见两个大冤种,面色都是一僵。 “来的正好。”萧景夜走上前,“贺将军,城南发生洪/灾,还请你同本宫前去一趟处理。” “这……”贺靖面色尴尬。 谁不知洪/灾过后瘟疫横生,这不是把自己当瘟疫靶子使? “别犹豫,走就是。”萧景夜冷笑留下一句。 贺靖见状,也只能咬咬牙,赔笑地跟上去,“谨遵殿下吩咐。” 厢房中,沈知意紧闭房门,跪于窗前,恍然地看着这场大雨,低声娓娓念起经文。 她不知反复念了多少次,眉心都蹙紧,这大雨却并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 雷声轰鸣,紫金雷霆携着怒意在云间纵横。 洪水还在贪婪地吞噬过城南城东,只差数百米,便至知府府门外,远远就能见到那湍急汹涌的水流。 府中众人已收拾好东西随时要跑。 倏然,大雨停下,连同水流也四散而去,堪堪刹住脚,没过府前的大半个门。 一些逃难至此的灾民见状,纷纷停住脚步,不敢置信地看着四周,最终都“扑通”好几声,跪倒在知府府附近。 “多谢神女!请神女出面救灾!” “请神女保我家宁儿平安无事。” “我不想死……不,不想!请神女让我别死在锦城……” “神女,请让我等见你一面,也好当面感激!” 而沈知意,缓缓睁眼,跪得双膝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