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父左右为难，只能又哄又劝，还让洪小桃也说几句好听的。 可金银花又不是她妈，也不是她闺女，凭什么？ 到最后，芦父只好把主意打到鸡蛋上。 他本来想送一个，金银花却见窝里有俩，连抢带横的，硬生生把今个儿才下的两个鸡蛋全拿走了。 芦家的鸡蛋都是有数的，两只鸡，一天下两到四个，其中两个蛋是一定要煮给儿子吃的，多余的才能攒起来。 于是，吃早饭的时候，洪小桃的两个舅舅就发现桌上竟然没有鸡蛋。 大舅舅脾气最熊，当场摔了筷子，气哄哄地钻屋里继续睡觉。 这可把芦母心疼坏了，连忙追过去，哄了半天，只得给大舅舅钱，让他自个儿买鸡蛋吃去。 二舅舅心眼没那么多，但他媳妇儿是个不能吃亏的主。 洪小桃亲眼瞧见，二舅妈偷偷掐二舅舅。 二舅舅就不得不放下筷子，跑去偷看，正好让他撞见芦母给大舅舅钱，不由也闹起来。 芦母只得又给二舅舅钱，这才把两个儿子都哄开心了。 …… 洪小桃全程看在眼里，只觉得可笑。 两个舅舅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还和大型巨婴似的，芦母哄人的那一套，也是抱住儿子，又摇又晃的，简直把儿子当成婴儿晃悠悠呢！ 不过，人家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不着她的事，洪小桃就眼观鼻，鼻观心地坐下来，准备吃早饭。 芦家吃饭有两套规矩。 第一套规矩，是男女吃饭要分开。 一张不知从哪儿搞来的紫檀木大方桌，才是男人们吃饭的专场，芦父要坐北朝南，儿子们则需要陪在两边。 女人们吃饭的用的是小圆桌，哪怕家里女人多，也只能用这个一条桌子腿短了一大截的小破桌。 因此，吃饭前的主要步骤，就是先把桌子腿垫起来。 用来垫桌子腿的，是几本大部头，在洪小桃的记忆中，这几本厚重的书籍，年年月月堆在姥家柴垛旁边，吃饭了就会搬过来垫桌子腿。 但是，就在刚刚，她帮忙搬书垫桌腿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到，书上有签名。 签名的位置不是在封面上，而是在一张张书页侧面，竖向写下的字，如此一来，书的侧面就会留有书籍拥有者的名字，而且哪怕撕掉其中一两页，也弄不掉这个名字。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洪小桃搬来的《史记》，《资治通鉴》一类的书上，都写了同一个名字—— 陆 云 光 她想他写下自己名字的时候，年纪不会太大，因为这三个字的笔锋还显得十分青涩。 洪小桃忽然就明白了，听说她大舅年轻那会儿就搞过红卫队，肯定是去陆家打砸的时候，顺回来的书。 这么一想，洪小桃心里就特不是滋味。 陆云光救了她，帮了她那么大的忙，结果她的血缘至亲却摧毁了他的家，说不定还伤害过他的家人。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洪小桃就难以忍受，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只对他一个人好，以此作为补偿。 “不会那个紫檀木大方桌也是陆家的吧？” 洪小桃正琢磨着，就见芦母端着饭盆过来了。 这是芦家吃饭的第二个规矩——你吃多少，你想吃什么，都由芦母决定，她分给你了，你才能吃，她不给你，你绝对不可以抢。 早饭是二和面饼，搭配二米粥，在这年头，算是不错的伙食了。 其实芦母年纪大了，手上根本不稳当，干什么手都抖，但她偏要负责分饭。 她舀了一勺粥，正要倒进芦贤惠碗里，不知怎么的，半道却后悔了，又想把粥送回盆里一半，结果手里没拿稳，一大勺子粥就全洒地上了。 这下，一屋子人都不吭声，全盯着芦母看。 芦母顿时恼羞成怒，甩手就要扇芦贤惠。 “你个败家的玩意儿，撞我干什么，能吃就吃，不能吃，痛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