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华没想到效果这么好，她就再接再厉，作势呜咽起来：“谢谢各位大姐们，太谢谢你们了，我就指望这些碎布头还债了，你们不难为我我就太感谢你们了……”

　　那几个妇女一看这情形也跟着流下几滴同情的眼泪。

　　然后，董华开开心心的把碎布用她带来的鱼鳞单子包起来了，称了重，把钱递给素云，扛起鱼鳞单子放到了地排车上，拉着就往外走。

　　“董华！”虹霞跟上了她。

　　董华回头，问：“有事吗魏厂长？”

　　虹霞看着瘦瘦小小，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但眼神里却有跟年龄不符的沧桑和精明。

　　她就问：“你刚才说的欠条咋回事？你不会为了要碎布就随便撒谎骗人吧，我可最讨厌这样的人了。”

　　董华赶紧解释：“魏厂长，你千万别误会，我没有撒谎，我身上真有200块钱的债，一个月还不上我就得嫁人抵债。”

　　说着又把欠条拿了出来。

　　虹霞看看欠条还摁着手印，确实不会是假的。她就奇怪的问：“董华，你多大了，你家人呢，为什么会欠下这么多债？”

　　董华看来习惯了自己的处境，毫无伤感的说：“我今年16岁，我妈跟人跑了，我爸不喜欢干活，还爱喝酒，我奶奶几天前摔断了腿，得去医院接骨，家里拿不出钱，我就跟我姨借，我姨夫说钱可以借，但是得付利息。而且，如果我一个月还不上，就得嫁给他的傻儿子。”

　　“啊，亲姨还会办这种事？”虹霞皱眉问。

　　董华说：“他们肯借钱给我奶奶治腿不错了，反正我准能把200块钱挣出来。”

　　说罢朝虹霞挥挥手，拉着地排车走了。

　　晚上，何建立问虹霞：“一点子碎布你卖那一两块钱，不如给工人们拿去了，你咋想的？”

　　虹霞说：“建立，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碎布卖给她吗？当然不会是因为这一两块钱，是因为，我从这个女孩眼里看到了曾经我的样子。她那双眼睛，坚韧又有光，有颗不服输的灵魂。而且，她是处境令我很同情，比我之前还。我挣钱只是想过上好日子，她是被逼着挣钱的。”

　　何建立看媳妇伤感了，就温柔的劝慰：“看你，怎么又说到自己了，你这不都熬过来嘛。”

　　虹霞幸福的靠上丈夫的肩头，说：“其实，那段日子，我一点都不觉得苦，看着日子一点点好起来，我很有成就感。而且，不是一直有你在我身边嘛，我们是并肩作战啊。”

　　何建立搂住她，感慨说：“可不是嘛，我们一直是并肩作战，是你，唤起了我的斗志，让我越来越有信心。虹霞，谢谢你。”

　　虹霞笑了：“怎么还谢上了，要说谢，该我谢你。”

　　何建立哈哈笑了：“那好吧，咱俩就相互谢吧……”

　　董华再次来拿碎布，车间里就一片和谐了。大伙还都关心的问她昨晚拿家的碎布做成几幅窗帘了，卖出去一副了没有？

　　董华摇头，说昨天连夜她做了两幅了，拿到集市上去卖，一副也没卖出去。

　　“董华，你明天把窗帘拿过来几幅，我买一幅。”虹霞忽然进来了。

　　“我也要一幅。”素云说。

　　“我也要一幅。”

　　“我也要一幅。”

　　女工们纷纷开口。

　　董华眼睛瞪的大大的，感动的说：“谢谢魏厂长，谢谢大姐们。”

　　董华第三天来厂里，就把一摞窗帘都带来了，大伙都围过去抢着看。

　　“嗬，还真挺好看呀，拼接的真精致，花色也不俗。”虹霞第一个称赞。

　　“对对对，真好看，比我闺女买的窗帘好看多了……”

　　大伙都叽叽喳喳的夸赞。

　　董华激动的脸蛋红扑扑的，“大姐们，谢谢你们的夸奖，窗帘5块钱一幅，我真没挣多少钱，只要卖出去就行了，我急着用钱呢。”

　　“不贵不贵，费这么大功夫，又拼接这么好看，给你钱，我要一幅。”一名女工随即就掏钱。

　　接着十多幅窗帘很快抢劫一空。

　　把董华乐得咯咯直笑。

　　虹霞拿着窗帘给婆婆和小姑子看，娘俩都说好看，白秀秀还打趣：“早知道我也拿碎布做成窗帘去卖了。”

　　虹霞说：“行呀，您要是做就不卖给这小姑娘了。”

　　白秀秀忙正色说：“可不行可不行，还是别难为这小姑娘了，让人家赶快挣钱吧，我可没那巧手。”

　　虹霞说：“是呀，可不是谁都有这巧手，看看，人家这拼接花纹也是有讲究的，不是随便乱拼的，还有这针脚多密实，这手工多精致。”

　　何建兰算算说：“嫂子，我们新房里不缺窗帘，我公婆屋里就没窗帘，我小姑子屋里那幅窗帘都旧没颜色了，我要两幅吧，明天她来了我问她要。”

　　虹霞开心的说：“好。”

　　这天，董华接过“风姿女装”工人的最后一张5块的票子哭了，众人都关切的问她咋了，她哭着说：“200块钱凑够了。”

　　大伙都替她欢呼，说她终于不用嫁给姨家的傻儿子了。

　　一名妇女说：“孩子，小姑娘家家的，就别想着做生意了，好好在家种地等着找个好婆家过日子吧。”

　　董华笑笑说：“谢谢大姐的好意，不过，我想继续做窗帘。当然，我不能光靠咱们的照顾，我会把窗帘卖到城里去，也许，城里人喜欢这种窗帘呢。”

　　虹霞在她身后叫好：“我支持！”

　　这些天，虹霞一直关注着这个小姑娘，对她刚才的话更是大加赞赏。

　　董华拿着拼接好了几幅窗帘来到了县城，她直奔百货大楼，找到一个卖窗帘的柜台就凑了过去。那个女售货员站在打毛衣，用眼睛余光瞥了一眼“顾客”，板着脸喝问一句：“买窗帘？”

　　董华笑笑说：“不是，我是批发窗帘的，你们需要新货吗？”

　　那售货员一听翻翻眼皮看她一眼，发现是个衣着寒酸的农村丫头，立即鄙夷的呵斥：“一边玩去。”

　　董华拿出后世推销员的死缠烂打功夫，继续微笑推销：“大姐，别急着赶人呀，你看看我的窗帘再说话。”

　　说着就把包袱里的窗帘拿出一幅，展开了给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