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杨奇这么一问，寡黄妇女突然撇了撇嘴。 “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挺阴差阳错的吧！张家婶子是打乡下里来的，她男人杀猪的，在咱们这个胡同里还算得上是家里不错的人，有一年她家妹子从乡下到城里来探亲！” “才走到那河边呢，就见着柳书生在树下边儿写诗，那丫头虽然抖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但是胆子大的不得了，还敢凑上前去看，看了之后还跟着人家练，那家伙简直就是天雷勾地火，回去之后就嚷嚷着要嫁给柳书生。” “就在我们担心他们家里穷的叮当响，压根儿没办法拿出彩礼钱娶这姑娘家时，人家柳书生那边却好似受到了侮辱似的，说什么都不肯娶这姑娘，还说什么娶妻当娶贤，一个字都不认识的，他实在是接受不了。” 说到这里，婶子突然伸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的笑了。 “哎，这个也不能怪他，毕竟他是咱们胡同里不可多得的读书人，要是他爹当时没有那么早死，说不定现在早就已经搬离胡同，少说也得成一个教书先生，而不是像现在一样。” “大姐，敢问后来又是怎么一回事？”杨奇又问，觉得这柳三好的命简直薄得很，丝毫没见着有什么福气可在。 “后来呀，后来他不娶那姑娘，那姑娘也就没这心日了，哭死哭活了好几天，不得已回到乡下去了，本来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谁知道城里发生的事不知道被哪个嘴碎的给传到乡下去了，人家姑娘在乡里坏了名声，好端端的嫁不出去了。” “打那以后起呀，胖婶这妹子就只能挑那种家里要不穷的叮当响，要不就是死了老婆的鳏夫，后来据说找了一个刚丧妻没多久的屠户，让她过去给生儿子，嫁的远的不得了，还要翻过好几座大山了，澄成亲之后那男人对她妹子也不好，整天非打即骂，两年来没生个儿子，有一天直接逼的人从山崖上跳下去，死了。” 听过之后杨奇突然就理解了胖婶儿为什么这么讨厌柳三好，虽说这件事情不是因他而起，但是人都已经没了，总得找一个要怪的吧，这么下来就只能怪到柳三好头上。 “胖婶儿那个人就是嘴碎的，成日里里编排柳家人，柳大娘先前的时候还要扯着嗓子跟他骂两句，再后来实在是招架不住，柳书生也劝他娘别再这样，两家至此之后没了来往，就连洗衣裳柳大娘都不往这边来了。” 说着说着，三人已经走到了柳三好家的门前。 大门外边立着一棵大槐树，一下子将福气挡了个严严实实，而且看着这棵树心里就升起了不好的感觉，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这坏风水。 “喏，这就是他家大门，你们自个儿敲门去吧，听说前些日子柳书生被人给打了怎么着，已经在家病了好几日了，他娘整日照顾着都没工夫出来买菜。” “我还得回去洗我的衣裳呢，来不及多耽搁了，你们自个儿进去就行，要是找不着回去的路儿，就到前边来找我，我带你们出去！” 妇女对着他们嘿嘿笑了两声，说完后转身就走了。 牛二官上前去打门，门敲了好半天之后，才听见里边传来了一个听着嘶哑的年迈妇女声音。 “来了，谁呀？” 门里面随即传出一阵缓慢的步伐声音，听着应该就是柳三好他娘。 破旧的榆树门被人从里边拉开，发出一声吱嘎响，一个头发花白，头发后面系着碎布的老妇人打开了条缝隙，睁着一双浑浊不显得那么清明的眼神，既警惕又疑惑地打量着他们。 “你们……找谁？” “您就是柳大娘吧，我是柳三好的朋友，我叫杨奇，这边正好路过，所以过来看看他。”杨奇笑道。 再次说出这番话来不见这妇人面上有任何欣喜的表情，反而是眉头越皱越紧，眼神中的警惕也越来越浓烈。 “我家好儿的朋友？怎么先前从来都没有听他说过有什么朋友，你们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我家好玩儿他……” 老妇人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起来，连忙转过头去拿帕子擦拭了两下眼角。 “老人家，我真的是柳公子的朋友，您若是不信的话，现在可以进去问一问他，就说我叫杨启，我们几日之前曾经在绸缎庄里见过。” 杨奇耐下性子来对着柳大娘说道，见着自己面上表情如此诚恳，老太太终于愿意进去问问柳三好了。 去了不过半炷香的功夫，老太太就从屋里边走了出来，将门打开来邀请杨奇他们到家里去。 “我们家好儿前些日子被人给打伤了，现在正躺在床榻上呢，你们进去的时候可一定要说些让他开心的话，这孩子命苦，我这屋后边还熬着汤呢，我得去看看，你们就自己去坐吧……” 说着说着，柳大娘又伸出袖子来擦了一把眼泪，她往着屋后边的棚子里去了，那一处地方想必就是简陋的厨房。 杨奇对牛二官使了个眼色，让他过去帮老太太搭把手，家里若是需要个劈柴挑水的，那他倒是能够派上用场。 走到院子里的门边儿，杨旗掀开外面的帘子，慢慢走了，进去刚一进去，便闻见里边儿传来了一股不知道闷了多久的酸臭味儿。 他眯着眼睛对着昏暗的房间看了好两眼之后，才在角落的那张小床上看见平躺着几乎没有起伏的柳三好。 他们家虽然破旧，但是屋里边收拾的还算干净，床上还挂着帘子，整个人平平整整地躺在上面，用这破被子一盖，完全没见着有任何生机。 “柳兄，我今日突然想起好长时间都没有见着你了，咱们两人有缘，所以特地过来看看，你怎么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了？” 杨奇快步走到床边，对着柳三好看了两眼，这家伙现在睁着一双混沌的眼睛，望着头顶的布帘子正在倒吸凉气。 “你是……你是哪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