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柏西没有回答他的话，沉默即默认。

　　陆衍自己也感觉到了。

　　以前的种种他都不记得，但是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以前他确实不是个东西。

　　两人喝完了一瓶酒，酒精上头，各自都去睡了。

　　次日宋柏西在餐桌上说起陆立远，问大家要不要一起去看。

　　季宛道，“你不说，我都忘记这号人了。”

　　“他见到你们应该会很高兴。”

　　季宛莫名有些心酸，她低头吃饭，说道，“这些年来，也就他是最惨的了。”

　　“是啊，本来就瘫了，后来又出车祸。”

　　“他的腿还没有治好？”

　　“本来要治好的，后来在床上躺了好几年，肌肉又萎缩了，现在无法直立。”

　　“我到时候去看看。”

　　市医院三楼的vip病房里，阳光正好，格外清透。

　　宋柏西送他们到门口，就没有进去了。

　　季宛站在门口往里看，只见陆立远穿着病号服坐在轮椅里，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她莫名紧张。

　　陆衍感受到了她的紧张，握住了她的手。

　　季宛小声道，“你先进去吧。”

　　陆立远的听觉很灵敏，转身来看，看清那两张脸的时候，他的表情从平静到充满震惊，花了十几秒。

　　各种距离，季宛都感觉到他的呼吸急促了。

　　他转动轮椅，想转过来把他们看清楚一点，但是因为动作太快，轮椅撞到了墙角的花瓶，青瓷花瓶飞快砸下来。

　　陆衍神色一凝，大步走进去，飞快的抓住了即将砸在陆立远身上的花瓶。

　　两个人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

　　陆立远眼眶猩红，“阿衍，你回来了？”

　　他好像很久没有说话，声音沙哑得厉害，颤抖极了。

　　陆衍心口发紧，眼前这张脸又陌生又熟悉，伤感如同吸了水的海绵，迅速膨胀起来。

　　“嗯，我回来了。”陆衍轻声开口。

　　陆立远想站起来，给陆衍一个拥抱，他手指用力的握紧轮椅扶手，可是不管怎么使劲，那双腿终究是废了，再也无法直立。

　　他发出的力气，让他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

　　陆衍看他红着的脸，说道，“不用起来。”

　　他蹲下来，跟陆立远平行，“我们就这样说话吧。”

　　陆立远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哥哥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是个废物，连自由行走都做不到。”

　　陆衍的表情很淡，“没事，你不需要做超人。”

　　“你不会觉得哥哥没用吗？”

　　“不会。”

　　季宛在旁边听着，眼泪止不住。

　　她借口去卫生间，在里面擦眼泪。

　　陆立远很欣慰，“你跟季宛终于修成正果了。”

　　“嗯。”

　　“这次回来了，还走吗？”

　　“不走了，定居沪城。”

　　缓了好久，陆立远的脸色才恢复正常，他说，“家里破产了，都是宋柏西帮我们收拾的烂摊子，你一定要还这个人情。”

　　“嗯，我会的。”

　　“我还能活着，也是多亏了他们两口子。”

　　两兄弟坐在一起，说了很多话。

　　陆衍不怎么开口，他鲜少回应，但是每一个字都有认真听。

　　直到护士拿着托盘进来，叮嘱陆立远吃药，话题才终止。

　　“回去住吧，别在医院了。”

　　陆立远摇摇头，“家里没有医院方便，听医生的话吧，我想尽可能的多活几年，你跟季宛早点要个孩子，我想做伯伯。”

　　他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好像真的就要做伯伯了那样开心。

　　陆衍垂下眼眸，说道，“哥，我做错了一件事。”

　　“嗯？做错了什么事？”

　　“我出事后，不记得很多事，连带着季宛都忘记了，后来我们重逢，我跟她离了婚。”

　　陆立远不可置信，“你怎么可以跟季宛离婚？你知不知道季宛跟着你吃了多少苦？”

　　每次有人说到这件事，都会说季宛多苦。

　　“我知道，所以我说做错了。”

　　陆立远认真想了想，“现在季宛不愿意跟你复婚吗？”

　　陆衍苦笑，“她又不傻，我强行拖着她去离婚，我不做点什么，她怎么可能跟我复婚？”

　　“那影不影响感情？”

　　“应该……”

　　陆立远担忧道，“你真傻。”

　　“嗯。”陆衍承认得很快。

　　他向来实事求是。

　　“你想办法，花点心思把她追回来吧，回了沪城，认识季宛的人太多了，一个不小心她就不属于你了。”

　　“嗯，我知道了。”

　　季宛去楼下超市买了些营养品，还带了午餐回来，他们俩终止话题。

　　陆立远每次看向季宛的眼神，都充满了可惜。

　　季宛忍着没问，吃过饭后离开病房，她才问陆衍，“你哥都跟你说了什么，我怎么感觉他跟变了个人似的？”

　　“跟我交流了一下怎么追老婆。”

　　季宛失笑，“你哥压根就没有谈过恋爱，这不是瞎胡闹么。”

　　“不管什么建议，总会有点用。”

　　季宛迟钝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陆衍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不会是要重新追我吧？”

　　“你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

　　季宛冷哼一声，“你最好别是嘴硬。”

　　陆衍去把车开出来，回家里。

　　车开到半路，季宛接到宋柏西的电话，说去他家吃。

　　宋柏西还说，“你丈母娘跟你小舅子我都接过来了，到时候你带上你妹直接来。”

　　“行。”

　　此刻的宋家别墅，周丘正在跟夏灿聊天。

　　宋钰一开始有点怕生，死盯着周丘看不睡觉，后来快到饭点了，他又趴在夏灿的肩膀上呼呼大睡。

　　夏灿得先吃饭，必须先把小孩放下，保姆跟月嫂都在厨房帮忙，她只能亲自送到楼上去。

　　周丘看夏灿脸色疲倦，小声说道，“我来吧，你先休息一会。”

　　夏灿冲她一笑，“谢谢，我第一次当妈妈，完全不知道怎么管教他这调皮的性子。”

　　“来，抱给我。”周丘伸出手，满脸慈爱。

　　她带过两个孩子，母爱的气息浑然天成，宋钰那么怕生的一个小孩，投入到一个陌生的怀抱也没有哭闹。

　　他嘴里咬着手指，依旧睡得很香甜。

　　周丘抱着宋钰去婴儿房，正好路过书房，宋柏西正站在门口接电话。

　　她听见宋柏西说，“关于何仇的信息你能查多少是多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