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煜亲手将沁安交到李青柠手中,目送了长公主离开后,便入了宫。
容煜在踏进京都的那一刻,踪迹便被人传进了容长留的耳中,眼见着容煜此番差事办的不妥便罢了,竟一入京,便是回府。
“现下什么时辰了?”埋首于奏折的容长留揉了揉眉心。
光是烛油,一旁的宫人都添置了两次。
“已是亥时三刻了,陛下。”王喜的声音亲切柔和。“厉王殿下已在殿外跪了三个时辰了。”
倏然提及容煜,容长留的面色沉郁,只淡淡扫了王喜一眼。
“让他跪着。”
不敢多话,王喜便领命退下了。
眼见着快要开春,可春寒陡峭,尤其是夜里头的风冷的仿若是针扎进骨头里似得。
容煜跪的笔直,三个时辰了,他的动作丝毫都不曾变过,隔的有些远,王喜瞧不清楚他的神色,目光所及唯有一张冷硬的面庞。
“王爷,夜里风凉,殿下让老奴来给殿下送个御风的斗篷。”
容煜微微抬头,便对上连嬷嬷那张慈祥宽厚的面庞。
容煜马不停蹄的赶回京都,滴水未进,嘴唇一时难免有些干涸,他张了张嘴。“不必了,嬷嬷,拿回去罢。”
“夜里头风大,王爷莫要任性了。”连嬷嬷低声劝道。“您身上还有伤。”
连嬷嬷也不等容煜开口,便径直给他披上斗篷。
身上披了一件御寒的斗篷,血色方才逐渐回笼。
“王爷,陛下宣召。”疾步匆匆出来的小内侍凑到了王喜耳边低语几句什么。
王喜方才敢走近到容煜跟前,将人给扶了起来。
便是铁打的身子骨,在风中跪了这么久,也难免有些熬不住。
幸而被王喜扶了一把,容煜这才没能直接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多谢。”
“殿下客气了。”进殿前,王喜撤回手,甩了甩手中的浮尘,同容煜拉开些许的距离。
待到王喜将殿内所有侍候的内侍宫人都给指使了出去。
空荡荡的大殿内,只听到容煜掷地有声的沙哑嗓音。
“儿臣叩见父皇。”
便是趴跪着,容煜的背脊也挺得笔直,颇有一副折不断的风骨。
“你眼底还有朕?家国大事在你的眼里头,竟还比不过一个女人?”
“朕倒是未曾瞧出,你竟还是个痴情种。”容长留怒火中烧,可谓是尽数发泄了出来。“为了一名罪臣之女,违逆朕的圣旨,将人从京都里头带走便罢了。”
“而后竟是几次三番因为这个妖女坏了大事。”容长留音色沉沉,能够明显听出其中的失望来。“你可曾对的住朕的期望?”
“乃是儿臣无能。”
“此去安阳,是儿臣有负天恩,还望父皇莫要迁怒旁人,所有罪责由儿臣一力承当。”
“一力承当?倒是好一句一力承当,你自己瞧瞧,祁阳州官县丞递上来参你的折子多到朕的长案都摆不下了。”容长留面上浮出几分怒色,手中的奏折重重的砸在了趴伏着的容煜身上。
“你一力承担,你要如何一力承担?如同你那位沈侧妃一般,以死谢罪吗?”
容煜瞧也不去瞧那地上满地的奏折,只抬头同容长留对视道。“沈氏未死。”
“你说什么?”容长留暴怒,若非是尚有理智,只怕早早便抄起手边的砚台砸了过去了。
“你是被沈氏迷昏了头吗?没死,没死你抬什么棺入京?”
“此番倒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父皇....”容煜一双黑葡?萄般的瞳孔亮堂的吓人。
容长留瞧着他这模样,竟是奇异的变得平心静气了下来。
.....
“煜儿回府了?”长公主早早便洗漱补觉,听到消息的时候,尚且有些困倦,全依靠着连嬷嬷按摩放松。
“是,听闻还是王喜亲自送出的宫。”前来禀告的宫人回完话,便退了下去。
长公主若有所思。
“殿下,您在想些什么?”
“煜儿到底是长大了。”长公主原本是准备好了,若是今儿个容煜惹怒了陛下,保不齐便要让她前去灭灭火。
却不曾想到容煜竟是有如此的本事,竟然能够平息陛下的怒火。
想来也是藏了后手的。
长公主勾了勾唇角,显得格外的讥诮。“王爷一向在大事上拎的清,况且王爷今年年岁也不小了。”
长公主轻轻嗯了一声。
“东宫里头的那位到底年岁还小,又怎能同厉王殿下相提并论。”连嬷嬷低语道。“陛下立那位为太子,不过是因为长春 宫的那位。”
“只要长春 宫里头的那位倒了,这该是厉王的,还是厉王的。”
“何况,厉王殿下掌控边境十年,又怎是凡夫俗子,殿下不必担心,王爷自个能处理好的。”
长公主听闻这话,只抬头瞧了连嬷嬷一眼,道。“这话乃是煜儿同你说的?”
连嬷嬷点了点头道。“老奴原本还半疑半信的,觉着只怕还是要公主出马。”
“现如今瞧着,只怕....”连嬷嬷虽说未曾将这话说出来,可长公主只瞟了一眼,便领会了连嬷嬷后头的意思。
不由斥骂了一声道。“你这老货,竟是敢消遣到本宫身上来了。”
长公主虽说话重了些,可是这音色却轻,显得十分雀跃,故而连嬷嬷根本未曾放在心上,只宽慰长公主道。
“殿下为了作这一场秀,当真一日一夜未曾合过眼了,还是多休息休息罢。”
“不急。”笑闹过一句,长公主话音一转,只问道。“沈氏当真死了?”
“依照着那戚楚传回来的消息,是如此。”连嬷嬷轻叹一声。“只是可惜,原本生了一儿一女,却只保住了一个丫头,另外个小的没能保住。”
“也不知晓到底是被什么劫走了,那可是王爷唯一的血脉了。”连嬷嬷话才出口,便自知失言,赶忙跪倒在地。
长公主只是瞧了她一眼,倒也未曾说些什么,只是蹙眉道。“既然沈氏死了,人死如灯灭。”
“寻个时日,便将那几个挑好的良家子送过去。”
连嬷嬷犹豫道。“可是郡主....”
“嬷嬷。”长公主声音很轻,却听得连嬷嬷背后冒汗。
“本宫给过她机会了,既然觉着勉强,那便老老实实的待着,自会大把的人奔着这前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