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必费力气了。”王奶妈手中端着个水盆,眼见着沈蓁正站在窗边往外头张望。
“外头全是老爷的人,老爷说小姐只怕不会安安心心的养身子,早早便让人将这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王奶妈将水盆放下,便走到沈蓁的近前。
当着沈蓁的面,将窗户放下了。
注意到沈蓁的瞩目,王妈妈只笑了笑道。“小姐毕竟还在坐月子,还是少吹些风,省的日后头疼。”
“头疼?”沈蓁却是嘲讽般勾了勾唇角,抚了抚自己的额角。“我这身子已经是半截入土了,不过是个活死人罢了。”
“只怕是没有几年好活了。”
王妈妈拧干手帕,递送到沈蓁跟前。“人但凡能活下去的,又怎么会不想活下去?”
“小姐还年轻,快莫要说这些丧气话了。”
“便是为了那边的小少爷,也万万得保重自己的身子骨才是。”被王妈妈提及,沈蓁这才投了一个视线。
“两日了,小姐都未曾抱抱小少爷。”
“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王妈妈眼中尽是爱怜之色。“况且小少爷乃是早产儿,本就比寻常婴童要羸弱,更是需要母亲在身边。”
沈蓁怔怔的站在原地,对上王妈妈满是慈爱的眼,一时竟有些晃神。
“你。”
“小姐怎么哭了?”似乎不曾想到会瞧见沈蓁哭,王妈妈愣住,下意识从怀中掏出了一方帕子递送到沈蓁跟前。
“哭了?”沈蓁后知后觉的抚上面颊,触摸到冰冷的泪水,这才察觉。
“只怕是先前在窗前站久了。”王妈妈将沈蓁拉到床榻边,压着让她再床上躺下。
“夫人可莫要再哭了,若是这个月子里头哭久了,往后成了个迎风眼可怎么得了?”
沈蓁捏着那方帕子,背过身抹着泪。
王妈妈无声轻叹一声,“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小姐又何必。”
只是王妈妈还未再说什么宽慰沈蓁一二,那边的小不点又醒了过来,哇哇的哭着。
王妈妈当即扑了过去哄。
“王妈妈。”沈蓁轻声问道。
“嫂嫂她们还好吗?”
王妈妈的身子微僵,却是不敢回头。“小姐说些什么?老奴怎么听不大懂。”
“妈妈,当年我虽小,但也记事了。”沈蓁声音很轻,之前她便瞧着王妈妈实在是眼熟的很。
在瞧见手里头这帕子上的苏绣,哪里还能不明白。
嫂嫂乃是苏州人氏,陪嫁来的婆子丫鬟都是个种好手,当年小侄儿的身上各色精致苏绣都未曾离过身。
“老奴不明白小姐再说什么。”王妈妈说罢,便哄着手中的孩童,不肯回头。
沈蓁正要下床,却打眼瞧见角落里头不知站了多久的面具人。
他悄无声息的,也不知是站了多久,沈蓁在乍然扫见之时,手臂上的汗毛都不知炸起了多少。
“你什么时候?”
“从你开始打感情牌开始。”那面具人的声音很是平淡,可沈蓁却从里头听出几分讥讽来。
“你这般套近乎,不就是为了得知外头的消息吗?”
面具人往前踱了几步。
沈蓁并不回话,只静静瞧着他。
“你若是想知晓,便告诉你又何妨?”那面具人陡然在距离沈蓁两步处停下。
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是沈蓁能够接受,又能清晰的瞧清楚沈蓁神色的距离。
“厉王倒是对你一片情深,在你失踪后,不顾旁人阻挡,硬生生的封了两日的城。”面具人话语之中说不出的畅快。“你可知晓现下祁阳城里头的那些百姓是如何评价他的吗?”
“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沈蓁蹙了蹙眉头。
面具人不置可否。“你竟像是没有心?”
“厉王殿下冲冠一怒为红颜到这份上了,你竟是半分感动的意味都没有?”面具人啧啧了几声。
“若是被厉王殿下知晓,只怕是要伤心欲绝了。”
沈蓁嗤笑一声。
“你也莫要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长公主费尽心思为他谋划,被他一朝昏了头自己推翻了个干净。”
“你觉得此事长公主会记在谁的身上?”面具人笑眯眯的躬身同沈蓁对视。
只是他面上带着的那副面具实在狰狞,吸引了人大半的注意力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蓁敏锐的觉察些了什么。
“你那位好夫婿,为了你可谓是费劲了心血,你可知晓他派人封城用的是什么名头吗?”
“什么?”沈蓁脱口便觉着有些后悔了。
面具人满意了。
“乃是庶子失踪,被贼人掳走,而你,侧妃娘娘被气得下不来床见不得人。”面具人嗤笑一声。“若非是我,你只怕这个孩子都要被旁人掳了去。”
说到了这里,沈蓁已经隐隐觉察出了什么。
“你莫要瞧我,你只怕还不知道吧。”面具人挑了挑眉头。“你生的另外那个,只怕是满月便要被送回京都。”
“毕竟京都的那位厉王妃,一个多月后,也是时候该生了。”
“若非是那丫头实在是体弱,挪动不得,只怕昨儿个就该送到京都去了。”面具人长舒一口气。“能保住一个便已然不错了。”
“你什么意思?”沈蓁心中已有了估算。
“我是什么意思,你不清楚?”面具人脚步一转,突然走向了王妈妈。
一直当背景板的王妈妈这才抬头,顺势将孩子送到了面具人面前。
面具人倒也不接近,只是凑近了看了看。
许是接触到生人的气息,孩子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哭得像是猫儿似得。”
在面具人接近孩子时,沈蓁的身子便紧绷着,听到面具人这般讲,这才松懈了些。
“这孩子还没有起名字吧?”面具人盯着瞧了半晌,突然开口道。
“不若便叫闵儿吧。”
“闵儿,闵儿。”面具人突然从袖中掏出一块小金锁,递送到了哭闹着的孩童面前。
拿着那金锁在孩子的跟前晃了晃。
刚出世不久的孩童按理说是什么都瞧不清楚的,却不知怎的,闵儿的哭声竟是慢慢小了。
“那是什么?”沈蓁猛的向前一扑,险些跌到床下。
面具人却收了起来,答非所问。
“我要医好你脸上的伤。”
“做你之前便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