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老虎“疯”了

妈妈要虎崽砍柴，狗虎崽不在，虎崽只好自个儿拿了砍刀和绳子上山去了。虎崽就在附近的山坡上砍了一些枯枝，捆巴捆巴就拖回家了。快到晌午的时候，娘在灶屋里做饭，虎崽坐在堂屋削木头手枪。

“你爹怎么还没回？我的饭都做好了，虎崽！你去问问有谁回了吗？”

虎崽不想动，他做手枪正在兴头上呢。

“动啊！”妈在灶屋里又叫起来。

虎崽只好慢腾腾地站起来。

这时，狗虎崽跳进来了，直往虎崽身上扑。妈从灶屋探出头来问：“啊！虎崽回来了，你爹呢？”话没落音爹就进屋了。

妈妈一面往小桌上摆饭菜一面问：“开的什么会呀？”

“好多地方闹虎患，号召猎户打老虎，说是县里的指示。”

“真有虎患哪？原来听人传说，真有哪？”娘吃惊地问。

原来就听说，湖南好多地方都闹虎患，老虎都发疯了，窜进村子，吃牲畜，还吃人，闹得人心惶惶的。还以为只是流言呢。

虎崽的塆子是一个小山村，坐落在两座山之间的山坳中，村前还有一条小河，蜿蜒绕过村子，名副其实的“山清水秀”，使得虎崽的塆子显得格外有灵气，塆子不大，也就四五十来户人家。因为塆子周围方圆都是丘陵地带，也没有很大的森林，所以这儿倒没见什么老虎，山里的狼、野猪、獐子、麂子，还有山牛倒是有一些，偶尔也可以见到一两只老虎，那也只是过路虎。所以说老虎吃人的事，没谁相信。

塆子对外的交通不太便利，那时候还没有收音机，更没电视，也没有电话，不用说手机了。所以消息比较闭塞，山外的事儿都是从串村的货郎那儿听到的。

常来的那个货郎是个姓彭的年轻人，大家都叫他彭伢仔，十天半月来一次。闹虎患的消息最开始就是他说的。那天彭伢仔进村，人们就都围了上来。

彭伢仔说：“湖南现在到处闹虎患，几乎每天都有老虎吃人吃家畜的事。耒阳县已经有一百多号人被老虎咬死了，

咬死咬伤的家畜哪，数都数不清楚。奇怪，你们这儿倒是太平啊！”

彭伢仔说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彭伢仔说：“上个月，我去通道侗族自治县高坪村，我刚进村，村里的牛啊、羊啊、鸡啊发疯似的闹腾起来。我正站在村头一户人家门口发愣，门开了，有人一把把我拽进屋里，慌忙把门闩起来，还用八仙桌将门抵起来。一会儿，我们从窗子里看见一群老虎大摇大摆进村了，村子里鸡飞狗跳、猪哭牛嚎的，还有人在惨叫。听得心里瘆得慌。一个时辰后，这群老虎嘴里衔着羊、鸡，拖着猪，血淋淋地出村了。”

“啊——”胆小的人惊叫起来。

村民们后来很关注老虎的消息。

每逢到镇上赶集，再不敢独自去镇上，都结伴而行，都带着家伙——猎枪和砍刀。

到了镇上，要卖的卖了，该买的也买齐全了，时间要是还早，就会在茶馆里一坐，要一壶最便宜的茶，一来是歇脚休息一会，其实主要是听听新闻。

最近，赶集回来的人都说茶馆里大家谈得最多的就是老虎。人们都说“老虎疯了”！说哪儿哪儿被老虎咬死了多少人，又哪儿哪儿的猎人打死了多少老虎。就仿佛当年在议论日本鬼子打到哪儿哪儿杀了多少人，游击队在哪儿哪儿杀了多少鬼子一样。简直就像是在议论一场战争一样。

这就是一场战争，一场人和虎的战争。

有一次，村子来了一位收山货的人，大家围着他打听关于老虎的消息。他说连长沙城都出现了老虎，在岳麓山上还

杀死一只老虎。

“真的呀？”大家问。

人们在问“真的呀”的时候，心里却希望它不是真的。只是个谣传。

收山货的人拿出一份报纸，是前几天的《湖南日报》，山里人很少看到报纸，识字的也没俩人。管他识字不识字，

大家都把头凑到报纸前。

那人指着报纸上巴掌大一块地方说：“当然是真的啦，你们看，这报纸上都说了。”

没有谁认识这上面说的啥，有人说：“你念念。”

收山货的人说：“这里说，在沅陵官庄、新化、安仁、耒阳和通道五个县市。都有饿虎伤人伤畜的事情。”他说完摇摇头。“唉，疯了疯了，老虎都疯了！”

前天，塆子西头牛二婶的四姨家的表妹来了，是躲虎患的。她们塆子闹过两次虎患，老虎大白天闯进塆子，就跟土匪一样，见啥逮啥，闹得鸡飞狗跳的。老虎走后，到处都是血迹斑斑，幸亏没伤着人。后来，男人打虎，妇女老幼能躲的就躲，城里有亲戚的就进城。这不，她就带着女儿来表姐家了。这几天，牛二婶家里总是挤满了人，虎崽当然也去了，小孩子是最喜欢凑热闹的。大家问长问短，问的人是满脸的恐惧，回答的人是恐惧满脸。二婶的表妹也说：“疯了疯了。老虎都疯了！”

老虎疯了！？这老虎疯了什么样子？大家都知道狗会发疯，不知道老虎也会“发疯”。疯狗是很可怕的，前年塆子里跑来了一只疯狗，逮到什么就咬什么，好凶的，幸亏没咬到人，还是虎崽他爸一枪给崩了，乡武装部还派来人来，把被疯狗咬的鸡、两头猪和德胜家的猎狗打死埋了。狗疯了就这么厉害，老虎要是疯了那还了得！

现在，彭伢子的话，收山货人的话被证实了，不是谣传，是真的！这回可不是货郎、收山货的人说的，是政府说的，政府的话是不能不信的。